索尔愣愣地看着他,他扭过头想去看那种保守派的长老,却发现他们纷纷低下了头躲避自己的视线。
兽族的势力划分已然在双方领军人物的死亡后悄然变格。
年幼天真的小王子要如何同他狠心果决的二哥争夺对抗?
他争不了的。
陷入悲伤之中的索尔或许暂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及自己艰难的处境,可他们这些旁观的长老们却是对眼下的局面再清楚不过。
“闭紧你的嘴,不要惊扰了我哥的安息。”
帕索冷冷地看着他。
索尔看不清局面,可他身后的克里斯和西亚看得清,两人不顾索尔的挣扎,强行拽着他离开了长老院,想着回去好好思量接下来该这一步该怎么走。
三人来得迅速,走的时候也是风风火火。
因为三人的到来与离开,长老院在喧闹过后很快又恢复了寂静。
帕索面无表情将三王子身上的布给他小心盖好。
他走到大长老面前,问:“查出死因了吗?”
是毒?是咒?还是别的什么?
大长老扭头看了看站在边上的陆易,面露犹疑道:“这……”
他想暗示帕索让不相干的人士退下,可帕索却直接打断了他。
“他不是外人。”帕索抬眸看向陆易。
“他是我为自己选定的王后。”
因为老兽王的移情别恋,因为父母不幸的婚姻,帕索其实并不相信爱情,而且对所谓的一见钟情嗤之以鼻。
毕竟据说老兽王当年也是对他母亲一见钟情的。
可是结果呢?
一方娶新妇,另一方却永远留在了那个飘雪的冬夜里。
帕索不相信爱情,更不相信一见钟情。
直到他在茫茫人海中一眼望见了正在偷笑的陆易。
他发间的小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
那一刻,他恍惚间听见了自己母亲的声音。
在过去某个寒冷的冬夜里,他枕在母亲温暖的膝前,母亲轻柔地梳理着他的头发,给他扎着细细的小辫,还有亮亮的小铃铛。
他看不懂母亲的悲伤,也看不懂她的甜蜜。
年幼的帕索只知道自己母亲的怀里格外温暖,让他无比眷恋。
她的声音柔软清甜,对着他缓缓笑道。
“小帕索啊,等你以后遇见那个人,你就会听见自己心里小铃铛响起的声音。”
彼时站在喧闹大街上的帕索恍然惊醒。
他根本没有动,发间的小铃铛也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是他心里的小铃铛,响了。
特兰不是外人。
这是他为自己选定的那个人。
是他未来要相伴一生,独一无二的王后。
作者有话说:
加更进度条(6/9)
第47章 野心
帕索的话说得清楚明白,众人皆是被他话里的坚定所惊,甚至没能注意到他“王后”这一用词的越矩,而是纷纷或明或暗打量起了站在一旁的陆易。
他们一开始没注意到这个跟着帕索一起走进来的低级狐族兽人,猛地听见帕索的话还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那个狐族身上兽人特征如此明显,分明是个低等兽人。
他是这处空间内唯一漏着兽人特征的存在,其他人可全都是全人形无兽类特征的高等兽人。
他到底有什么魅力引得一向不屑情爱的帕索王子非他不可?
他们不由地朝陆易投以审视的目光。
可这一看,原先的狐疑奇怪便全都消失了。
那狐族兽人只是安静地站在那儿,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又或许有一丝轻微的担忧意味。
他的五官明明只是清秀,可身上却散发着莫名的摄人气质。浅琥珀色的眸子仿佛朝阳里的第一抹晨曦,又像温暖的冬日阳光,浅浅亮亮的,让他们有种变回兽形在草地上翻身打滚的冲动。
难怪帕索王子会沦陷,就连他们这些人生阅历丰富的老兽人都忍不住对这狐族的兽人生出喜爱亲近之意。
有些新上任,定力尚浅的长老甚至控制不住露出了尾巴,然后又慌张地将自己的尾巴收回去。
这个狐族兽人,太可怕了,被他浅浅的眸子一扫,尾巴都要藏不住了!
大长老将这一切看着了眼里,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默许了陆易的存在。
兽神在上,虽然那只是一个低等兽人,可他确实像是会被兽神喜爱的兽人。
再说帕索王子如此坚定地认定了他,那他就是未来的兽王王后,也确实不算是外人了。
“大王子和三王子的死因……”
大长老深吸了一口气,表情严肃道:“……没有死因。”
帕索眉头紧锁,下意识重复道:“没有死因?怎么会没有死因?”
“你难道要告诉我,我正值壮年的兄长,在睡梦中,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死了?”
帕索的声音很轻,可落在地上时却带起谁也不能忽视的危险。
“如果找不到死因,那就继续找,不要用这样的荒唐可笑的借口搪塞我。”
“哎呀,你这个呆狼!大长老难不成还会骗你吗?”大长老身边的另一个长老立马跳出来道。
“帕索王子,我们都知道你失去至亲心里不好受,但是请你务必立马冷静下来!接下来族内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去处理,如果连你都乱了,那我们兽族接下来该怎么办?难道你要我们去指望天真莽撞的索尔王子吗?”
“帕索王子,这是你兄长没能顺利继承的王位,你得接过,你得好好带领兽族的子民走下去!长老院不是你的敌人,保守派也不是你的敌人!”
长老的声音中气十足,就差没指着帕索的鼻子骂他糊涂了。
大长老叹了一口气,道:“帕索,虽然这听起来确实很荒谬,可是事情的确如此。两位王子,没有死因。”
帕索在两人软硬兼施的话语中冷静了下来,他充血的兽瞳稍稍淡了些,但红血丝依旧明显。
帕索朝大长老低了低头,声音也缓了下来。
“抱歉,大长老,我刚才情绪略微失控了,我只是……只是实在没办法接受这样的荒谬的原因。兄长他还那么年轻,我明明白日里还见过他,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
帕索没有像索尔那样以大哭的方式发泄自己的悲伤,可他此刻恍惚的表情却更令人心疼。
他说了很长一段话,字字含血,嘶哑中饱含了他的痛苦。
兽族里谁人不知大王子与二王子的情谊深厚亲密无间?
大王子是兽王王位继承人,二王子就一直是他最忠心最可靠的臂膀。
可此刻,将兄长视为自己前进方向的帕索却突然就失去了方向。
在那白布之下,他清楚地看见了自己已然死去的兄长。
他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东西,也没有只言片语。
只有一个高悬的兽人王位。
帕索将白布盖上的举动,不止是盖上他死去的兄长,还有过去肆意昂然的自己。
从今往后,他就不再是二王子帕索,而是肩上担着兄长的抱负的兽族继承人帕索。
可在悲痛欲绝之中,心底似乎还有一丝卑劣的欲望与野心在疯涨。
如果获得王位的代价是失去兄长,那帕索根本不会对王位产生任何的想法。
可他的兄长却意外离去了。
继承人之位空缺。
或者说,兽王之位空缺。
离他只有咫尺之距。
他想起老兽王还没死的时候,曾经问他想不想当继承人。
帕索当时拒绝得斩钉截铁。
或许他内心曾经燃起过争夺王位的想法,但这股想法远不足以令他背弃自己最亲近敬爱的兄长。
可他的兄长却意外离去了。
他的野心在悲痛之中疯长,将他拉进自我厌弃谴责虚伪的炼狱。
在奔向长老院的这三十秒里,他的内心到底是在担忧自己的兄长,还是在觊觎王位?
帕索不知道。
但他知道白布盖上时,他的欲望依旧朝那高悬的王位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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