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叙白瞥了一眼林晟,脑子里闪过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对他晃了晃手机,林晟了然,和姑妈一起离开了。
江叙白站在门边,快速编辑了一条消息。
一秒钟后,【晟】:又我……?
江叙白笑着回了个表情包,坐在床边摸摸楚云凡的头,没成想把人吓醒了,“嗯?”
楚云凡看到他在身边,马上松了一口气,眼角滑落生理性眼泪,“你还没睡?”
“嗯,”江叙白看他暂时睡不着,抹掉他的眼泪,两人窝在一起,“想说点什么吗?现在就我们两个人。”
“不知道从哪里开始。”楚云凡枕在他的肩上,扯着被子遮住下半张脸,江叙白大学的时候选修过心理学,这是防备不安又抗拒交谈的动作。
既然楚云凡不愿意说,那还是……
“可能在车祸之前,也可能是车祸之后,总之……他从始至终就是个烂人,我才不要像他,谁都不能像他。”
江叙白安安静静地听着,哪怕楚云凡的话没有明显的逻辑链条,他也只是坚定地握着他的手,不多问不多说,他知道楚云凡在努力向他敞开心扉,他也知道这会很痛苦、很艰难。
他捏捏他的指腹,告诉他:我一直在听。
“我一直感受的到,他跟姑父不一样,作为亲生父亲,甚至没有姑父对我好,我知道他不喜欢我,所以从来不多在他面前晃,我想着,井水不犯河水……”
江叙白枕着他的胳膊,听得皱紧了眉头,后悔过年失火那晚下手太轻。
“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甚至我……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做,我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讨厌我……”
楚云凡的话里很少出现埋怨,他发自内心感到困惑,他没有告诉江叙白,他曾以为他是妈妈捡回来的孩子,偷偷收集了楚易的头发做DNA鉴定,报告显示他和楚易确实是父子关系,这个结果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楚云凡缓了一会儿,贴着江叙白嘀嘀咕咕,声调别扭得让人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江叙白第一次见他委屈成这样,心都疼碎了,仰头亲亲苦柠檬。
“从那之后,我用攒的零花钱,找了私家侦探……”楚云凡不知道他想查什么,他只是想多了解“父亲”。
江叙白听到他深吸了一口气,握紧了他的手,“要不要休息一下?”
楚云凡摇摇头,“那天,我妈知道他在外面有别的人、还有孩子,她很难过……很生气……”
江叙白一直攥在手心里的手抽离了,楚云凡习惯性捂着眼睛,再次选择了背对江叙白,他蜷缩着,右手紧紧握着左肩。
江叙白贴着他的后背,温热的手摸着他的肚子,“不是你的错。”
“是我……如果我没有发现他出轨、养私生子,如果我没有把这个事情告诉她,如果我劝住她不要去找姑妈……”
“是我的错,我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
江叙白按着他的肩膀,绝对的力量将他压在床上,双手都被压在脸侧,“他出轨的时候考虑过你和你妈妈吗?他考虑过家庭吗?这是他一个人的错却害了你们母子二人,你怎么会是最该死的人?”
江叙白趴在他身上,两人紧紧依偎,楚云凡摸过他的脊背,最近姑妈把江叙白养胖了些,结实的身体摸起来很有安全感,“所以我才不要像他。”
江叙白吻去他的眼泪,“嗯,你不会的,以后我们再也不见他。”
“嗯……”
他不想把这些情绪带给江叙白,江叙白没有血亲,连亲生父母都没有见过一面,和江叙白比起来,他至少知道父母是谁,虽说父亲是个烂人,但其他的亲属都对他很好,他不缺任何物质基础,害怕情绪缺憾说出口就成了矫情。
楚云凡断断续续地咬他的肩膀,时不时啃一口掐一下,像是在确定江叙白真的存在,“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就查过你的底细,资料显示你没有家人。”
江叙白点点头,从不避讳自己的身世,“嗯,我是从孤儿院里逃出来的。”
他感受到孤儿院的氛围很怪,他不清楚他的来历,但院长以及其他护工都对他不好,也不允许领养家庭和他接触,他纠结很久之后才下定决心逃离。
楚云凡看到资料时就难免心软,此时听他坦荡说出口,心里更是刺痛难忍,小声问道:“和你比起来,我这些只是小事,你会觉得我矫情吗?”
江叙白使劲掐了他的屁股肉,“又说傻话,难道天底下是谁最惨谁才有理由难过嘛?我过去……确实经历了一段很艰难的日子,你的痛苦也是实实在在的,谁听了都会心疼。”
他说得坦荡,楚云凡却更难过了,想起以前做的事情,掩面而泣,“我之前一直想着要对你好一点……但是总是做不好,我对你一点也不好……我总说楚易可恨,但我有时候又特别像他那个王八蛋……”
眼看这人哭得更严重了,江叙白手忙脚乱,一顿乱亲乱摸乱安慰,看他脸都红了,要是情绪上头影响身体就不好了,“哪里不好了?你什么都给我了,没有你,谁TM找我演男主角?还有那些商务,你不说但是我都知道啊,我一个糊咖,要好看的人圈子里一抓一大把,我哪里够得上?这、还不好?我还要上天当玉帝不成?”
楚云凡撇开指缝勉强暂停崩溃,“真的吗?可我给你的……都是我不缺的。”
江叙白抽了纸巾给他擦脸,“你不缺,我缺,我不缺的,你缺,我们正正好好。”
楚云凡掐掐他的脸,正视他那双笑起来格外无辜又单纯的眼睛,他见过江叙白的阴暗面,仍然爱他炽热虔诚的眼,“你真是个笨蛋。”
江叙白笑着承认,“太难受了就不说了吧。”
“没说完呢……”楚云凡嘟囔着掐他,“都怪你,打断我,我……攒了好多年的委屈,怎么可能这么快说完……”
江叙白知道他的小心思,要是以后说一次就要哭一次,哭一次就要丢脸一次,还不如今天一次性丢干净,“好好好,你说吧,但是我们提前说好,你要是身体不舒服,就立马停下来。”
“知道了,啰里吧嗦,讨厌的alpha。”楚云凡狠狠咬了他的肩头,却只留下一个淡淡的牙印。
江叙白怕他又说着说着逃避现实,直接把人按在怀里,他看不见楚云凡掉眼泪,这家伙应该能放心了。
楚云凡梗了很久,江叙白抽了纸巾递给他,楚云凡擦擦脸,有点尴尬:“我讲到哪里了……”
江叙白沉吟一声,努力读档:“出事之前已经讲完了。”
楚云凡往他肩上擂了一拳:“我知道。”
江叙白:“嗯嗯,你知道。”
“我出事之后,确实伤得很严重,脊椎出了问题,可能会死、也可能会终身残废,只有……只有姑妈、还有姑父,一直在想办法救我、就连林晟,平时总跟我抢东西,总说很讨厌我……他也一直陪着我。”
“嗯。”
江叙白摸摸他的头,柔顺的发从指间溜走,他能感受到他的每一丝痛苦。
“他却只想着……培养新的继承人,巴不得我快点死……”
楚云凡从前从未想过会跟另一个人说这些陈年往事,他知道伤疤不见阳光无法痊愈,同时不敢将最脆弱最懦弱的一面展露给任何人。
在最无助的时候被最亲的人背叛,是他这辈子最大的噩梦,现在,他将噩梦的盒子打开,将它完完全全展露给江叙白,也将自己的心剖给他看。
江叙白不由自主地抱紧了他,此时他才找到楚云凡反复质问“信任问题”的根源,不是他爱得不够深,而是楚云凡伤得太惨痛了。
楚云凡的情绪明显无法承受继续说下去,江叙白捧着他的脸落下安抚地吻,“在出租屋的时候,你只是害怕我跟他一样,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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