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什么都不顺眼,看什么都烦躁。
仲阳夏盯了会儿吊灯,有一瞬间在想如果它掉下来就好了,一了百了。
当然不可能如愿。
重新拿出一包烟,烦躁地撕开包装拿出一支咬在唇间,仲阳夏打开手机,翻开相册。
他有一张他们的合照。
杂乱的高铁车厢作为背景,仲阳夏闭着眼休息,而林雨生举着手机小心翼翼地微笑着冲镜头比耶。
仲阳夏一直盯着照片,像是恨不得钻进去将那个额头上贴着纱布,眼睛亮亮的,好像对未来充满美好憧憬的人给捉出来。
当初为什么会让林雨生把这张照片发到自己手机上?
仲阳夏冲着手机屏幕吐出烟雾,将林雨生的脸短暂地遮盖住。
哦,是因为拍下这张照片没多久,仲阳夏就把林雨生一个人扔在了高铁上。
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也是为了提醒后来的自己,不要再丢掉那个可怜的麻烦精。
那时候,那时候他们感情还很好。
是了,他们是好过的。
现在呢?
烟雾散去,林雨生的脸重新出现在屏幕中央,仲阳夏冷冷地注视着那张脸。
是林雨生先说爱他,是林雨生用尽手段得到他。
谎言被戳破,他难道不该愤怒生气吗?不该恨吗?提离婚的居然是林雨生,转头消失的也是林雨生。
林雨生不由分说地挤进他的世界,又任性妄为地消失不见。
就算要离婚,也该是他仲阳夏来提,就算要离开,也该是他仲阳夏开口叫他滚。
林雨生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满口谎言的骗子,给他下药,下蛊。骗他结发,恋爱,让他以为自己真的。
真的遇见了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人。
林雨生从一开始就骗他瞒他,他不过冷落林雨生一两年,还不是好吃好喝地供养着他,他凭什么……
林雨生他妈的最后也还在骗他。
越想越乱,越想越偏激,越想越浑身难受。
仲阳夏用力将烟蒂按在手机屏幕上,起身离开。
手机被丢在地毯上,屏幕还亮着,一个不规则的圆形黑灰点戳在照片上,却避开了林雨生整个人。
半分钟过去,屏幕熄灭,只剩下粘附在上的烟灰。
接着卧室传来一声巨响,应该是有什么玻璃制品摔到了地上。
*
数聚蒸蒸日上,如今走出去谁不竖个大拇指。
只是近段时间,数聚老总仲阳夏却很少露面,对外的活动应酬全是柯图一人包揽,私底下不少人议论纷纷。
有的说是之前和温家斗法,温家惨败安排人私底下报复仲阳夏,把人给弄残废了,有的说是柯图和仲阳夏翻脸,两人正在打官司。
有的更是夸张,说仲阳夏得了绝症,某次在路上遇见,看仲阳夏脸色苍白,双眼赤红,整个人消瘦不少,怕是时日无多……
“荒谬!”柯图气得把手机拍在桌上,“这些无良媒体,捕风捉影的胡乱编造!”
刁榕叹了口气,看向一旁站着的江杰,“小江,阳夏还是不去医院?”
“哎。”江杰摇摇头很是无奈,叹息道:“仲总觉得自己没病。”
“哪是没病的样子嘛!”柯图急得团团转,“这都快半年了,他瘦成什么样了,那黑眼圈都快赶上大熊猫了,更别说家里阿姨告诉我,他一顿吃一小碗饭都够呛的!”
“他胃貌似也不好。”刁榕啧了一声,“这么下去人得垮掉。”
这还得了,年纪轻轻的……
“就是从林雨生不见了开始的。”柯图一手握拳,砸在另一只手手心,“必须找到他,心病还得心药治,就算我们把阳夏绑去医院,他也不会乖乖配合的。”
“这件事不是交给你去办的吗?”刁榕把视线又落回江杰身上,“还是没消息?”
江杰抿抿嘴唇,羞愧地说:“林先生对于躲藏十分熟练,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老家那边也没有任何动静,实在是难以找寻。”
真是急死个人。
“我听仲阳夏家里阿姨说他现在是越来越……”柯图忧虑地说:“会整夜开车出去转悠,这么下去,就怕不等找到人,他就得先出大问题。”
“我让我家里也帮忙找找。”刁榕说:“这事不能让温家那边知晓风声,还是得秘密进行的好。”
“行。”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大街小巷被璀璨的灯光照亮。高楼大厦的轮廓在灯光的勾勒下显得格外雄伟。
一辆迈巴赫缓缓穿梭在Z市的大街小巷,驾驶室车窗伸出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夹着香烟,烟雾被风吹得向后散去。
夜风争先恐后地钻进车内,拂动仲阳夏额间的头发,他的下巴冒出青色的胡茬,嘴唇干裂起皮,整个人显得格外憔悴而颓废。
一支接一支地续上,车内满是浓烈的烟味,仲阳夏低声咳嗽着,将车停在路边。
盛夏,大道两旁的树梢里躲着某种聒噪的虫子,一下一下没什么规律地发出叫声,此起彼伏。
突然,一辆小小的电瓶车从迈巴赫身旁驶过,仲阳夏倏然抬眼。
蓝色安全帽,神似的后脑勺。
发动机的轰鸣声骤然响起,迈巴赫像箭一样窜出去。
“今日十点三十五分,我市振华大道中心路段发生了一起令人瞩目的迈巴赫车祸事故。
据现场目击者称,当时这辆价值不菲的迈巴赫轿车以较快的速度追赶一辆白色电瓶车,电瓶车司机慌乱之中紧急刹车,为避免碰撞,迈巴赫撞向了右侧绿化带。目前紧急救援人员已迅速赶到现场,展开了紧张的救援工作……”
作者有话说:
小仲,一个不是在抽烟就是马上要抽烟的烟鬼哈哈哈哈哈~
第62章
这是近半年来仲阳夏睡得最好的一觉。
他这次做的不算噩梦。
他在梦里回到了七八岁的时候,家里的别墅很大,奢华而冰冷,仲明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妈妈张晓婷在院子里浇花,一边打着电话。
仲阳夏很想臭骂仲明一顿,但梦中的自己不受控制,走过去开口却是:“爸爸,下周我们一家三口去游乐园吧。”
仲明的脸从杂志上方冒出来一点,他眯起眼睛,看起来又虚假又诡异,笑道:“好啊,一起去吧。”
下一秒,画面一转就到了约定好的时间。
可是仲明不在家,张晓婷也不在,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呼啦啦往房子里吹。
仲阳夏站在空旷的客厅给他们打去电话,他们说好忙,下次吧,下次一定。
骗他的,仲阳夏心头清楚,那个下次永远不会到来。
梦中的他坐在地板上无声落泪,稚嫩的声音久久回荡着,“骗子,都是骗子,我什么都没有……”
令人艳羡的一切都是父母给他的。
家大业大,但仲阳夏却觉得没有一样是真正属于他自己的。
父母都不在意,谁还在意呢?
他真的很想要一样属于自己的东西,永远不会欺骗、背叛他。永远忠诚、永远都不会消失。
小小的仲阳夏在偌大的别墅里找啊找啊,可是他怎么都找不到一样符合自己期望的东西。
什么都很好很贵,可是什么都不是他想要的。
终于,天黑了。
仲阳夏筋疲力尽,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上床准备睡一觉,却在枕头底下摸出一样东西。
他拿在手里,借着灯光看清了,那是一个暗红色的荷包。
旧旧的,外面绣着一小朵荷花,看起来精致,但应该不贵。
仲阳夏伸手将它打开,里头只有一根被剪下来的,细细的辫子。
这是谁的头发?
不知是心头,还是脑海,又或者是房门外或是天边,有个声音大声喊道:“就是这个!”
滴——滴——滴——
医疗仪器的声音规律而吵闹。
仲阳夏眼皮动了动,有人立刻大叫:“要醒了要醒了!医生医生!哦对按铃按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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