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一家市医院门口停下,裴远溪下车后直奔门诊挂号,白天的医院人声鼎沸,每个窗口都排了长长的队。
贺觉臣跟在后面,看着那道身影在大厅里忙碌地穿梭,心里有些微微发烫。
他太怀念被裴远溪放在心上的感觉,就像裴远溪还有一丝在乎他。
做完一系列详细的检查,医生建议住院观察几天,骨折位置虽然不需要手术,但需要静养。
裴远溪接过住院单,又马不停蹄地去住院部登记。
虽然贺觉臣怎样都跟他无关,但他也不想对方因为他而留下后遗症,这个后果他承担不起。
经过小半天的折腾,贺觉臣终于在安排好的病房里躺下,肩膀被吊带固定好,手背上也扎着输液针。
裴远溪站在病床门口听护士的叮嘱,记下需要注意的地方,道了声谢。
病房门关上,他转头对上了贺觉臣目不转睛的视线,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朝病床的方向走了两步,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起来,他停下脚步,又转身出去接电话。
打来电话的是公司同事,他今天只跟人事部提了请假,没来得及告诉其他人。临近下班时间,其他同事见他还没出现,便打电话来关心他什么情况。
要知道裴远溪这一年里几乎是全勤,风雨无阻,没什么重要的事绝对不会请假。今天没在公司里见到他,所有人都觉得少了点什么。
裴远溪靠在病房外的墙上,只说自己身体不舒服。
听着电话那边几人凑在电话前叽叽喳喳地关心,他一直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又多说了几句话。
电话打了许久才挂断,他把手机放进口袋,推门进去。
贺觉臣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眼睛望着门口的方向,他刚进去便跟那道目光撞个正着。
只是比起刚才,那双眼睛里似乎还多了点别的情绪。
他走过去检查了一下输液瓶,忽然听见那道声音闷闷地问:“你跟谁打电话?”
贺觉臣没忽略裴远溪走进来时,眼底那抹很淡的笑意,还有放松下来的面部表情。
他下意识就猜测电话那边的人是裴远溪的对象。
这才分开了一天,就要跟那个姓谢的打电话,还打那么长时间,像是一分一秒都不能分开一样。
贺觉臣整个人像浸泡在醋里,咕噜咕噜地冒着酸气,但又没有立场说什么。
以前裴远溪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有像这样每时每刻都无法分开吗?
这个疑问刚冒出来,他的心就狠狠揪了一下,想起那时候裴远溪给他打过的无数电话,还有在最需要他的时候,被他错过的那一通电话。
“跟你没关系。”冷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贺觉臣的唇色有些发白,不再说话。
病房里安静得能听见钟表嘀嗒作响,太阳西斜,橘黄色的光透过浅色窗帘,映在白色的被单上。
这间单人病房虽然比不上私立医院豪华,但也宽敞整洁,睡下两个人都绰绰有余。
裴远溪刚准备离开,就看到贺觉臣轻轻闭上眼睛,以为对方打算睡觉,只能出声提醒:“输完液再睡。”
“……我头晕。”
裴远溪想起刚才护士叮嘱的话,立刻就要按铃,伸出的手却被捉进了滚烫的掌心。
那双黑眸又再次张开,漆黑得像是一片幽深的海,紧紧地锁着他,低哑的嗓音带着几分可怜:“你在这陪我一会就好……可以吗?”
第62章
窗外, 城市的霓虹灯一片片亮起,玻璃上映出两人僵着的动作。
裴远溪垂眼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指尖顿了一下, 一点一点将自己的手往外抽。
那只手只是虚握住他的几根手指, 轻易就让他挣脱了出来, 快要彻底分开时, 才像是挽留一样徒劳地攥紧。
“我在这里没用,不舒服就找护士。”裴远溪还是把手抽了出来, 后退半步, 不留一点余地。
贺觉臣的眸光明显暗了下去, 手放回被子上, 修长的指骨在灯光下有些发白。
裴远溪刚要离开, 又看到对方撑着床想要起来,不知道是扯到了哪个伤口,眉峰蹙起, 小声地抽了口气。
他只能又止住脚步, 分了一点注意力过去:“你想干什么?”
“去洗手间。”贺觉臣从床上坐了起来, 朝病房里的独立卫生间走去。
想起护士说患者可能会出现视力模糊等症状,裴远溪还是跟了过去,打算在门外等着,这样贺觉臣在里面摔倒了也能听到。
然而那道身影还没走进卫生间,就在门口踉跄了一下,虚弱地扶住了门框。
裴远溪快步走上前,帮忙推开卫生间的门, 怕刚才的情况再发生,干脆扶着贺觉臣进去。
好在卫生间的空间不算小,能够站下两个人, 他撇开视线,等贺觉臣解决完,又扶着对方回去。
贺觉臣躺回了病床上,一条长腿曲起,在病床上似乎有些伸展不开,受伤的肩膀也微微侧着,看起来有些可怜。
裴远溪抿了下唇角:“我走了。”
床上的人立刻看了过来,黢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像要被丢弃的流浪狗。
“这是我第一次住院……”那张薄唇动了动,说了几个字又停下来,默不作声地垂下视线。
虽然不明白贺觉臣想表达什么,但裴远溪想起刚才那一幕,也觉得贺觉臣一个人待着不安全,还是多问了句:“需要有人在这照顾你吗?”
贺觉臣的脑袋往下点了点。
“我知道了。”裴远溪没再说什么,拿起自己的东西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后,贺觉臣才抬头看向门口,长腿伸直,往后靠在床头,恢复了平日从容的姿态。
他的手覆上刚才裴远溪碰过的地方,仿佛还能感受到残留的柔软触感,心脏一阵有力的跳动,唇角弯起不明显的弧度。
虽然裴远溪对他的态度还是很冷淡,但应该也有一点心软,不然也不会把他送到医院,又答应来照顾他。
他要趁这段时间在裴远溪面前好好表现,至少要让裴远溪觉得,他比那个姓谢的好一百倍。
正是晚饭时间,病房外飘来饭菜的香气,走廊上的病人家属来来往往,脚步声和说话声不绝于耳。
贺觉臣从来没待过这么吵的病房,眉头皱起,心里有些烦躁。
但想到等会裴远溪也会像那些人一样,提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推开这扇门,出现在他面前,他的心情又迅速好转起来,甚至觉得外面的嘈杂声也变得悦耳。
他开始期待着裴远溪推门走进来的那一刻,目光紧紧盯着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的吵闹声渐渐小了,只偶尔听见脚步声走近又远去。
一整天都没吃什么东西,贺觉臣早就有些饿了,但护士敲门询问需不需要晚餐时,他还是回了句“不用”。
夜色越来越深,病房门始终没有被推开,他目光微垂,心里像撕开了一个大洞,但还是平静地接受了事实。
他知道裴远溪没这么容易原谅他,只是还抱着一丝希望,想知道裴远溪是不是没那么讨厌他了。
哪怕只是对他的反感消除了一点,也能让他感到欣喜。
刚准备躺下,病房门“咔哒”一声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贺觉臣眼底燃起一点光亮,立刻转头看过去,神情却凝固在脸上。
走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的男生,手里提着一个饭盒,有些拘谨地站在门口:“请问是贺先生吗?”
贺觉臣的眼神冷了下来:“你是谁?”
那个男生紧张地搓了搓手臂:“裴先生委托我来照顾您,我们公司人手不足,来得晚了点,不好意思啊。”
贺觉臣的瞳孔微缩,顿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原来裴远溪那时问他需不需要照顾,是给他请护工的意思。
仅剩的一点期待都被打碎,他的一颗心直往下坠,没了着落。
病房里的空气静了片刻。
贺觉臣扫了眼男生手里的饭盒,没了胃口:“你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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