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走了后门、没有真才实学的关系户宁珏,也很难有底气地反驳。他知道,宋烁不在意别人的眼光,但宁珏介意别人看向宋烁的眼光:“不行,不行的。”
他连声拒绝,犹豫着握住宋烁的手:“我不想让你挨骂。”
“那你可以学一学。你去锐影也要学,来Hyper不同样也是学吗?”宋烁反握住他的手,“而且我可以教你,之前我教你编程,你——”
与宁珏对视时,宋烁忽然想起,之前教宁珏编程时,他很多次说过“不喜欢”,这个答案,同样可以应用于宁珏对Hyper的态度。从始至终,宁珏其实都没有倾向于来Hyper。
也察觉到自己即将不可控的情绪,所以戛然而止。
宋烁安静片刻,问:“所以你不想和我一起,是吗?”
从宁珏欲言又止的眼神里,宋烁得到答案。太多话淤积在肺部,想要指责宁珏为什么不选自己,想惯性用难听的话,摧毁他们之间的平和,但又有个声音告诉宋烁——他爱你——不要筑起坚硬的、布有尖刺的壁垒,错误隔开宁珏,不要像以前,说冲动驱使的坏话了。
“算了,”宋烁错开眼睛,竭力保持冷静,“你再好好想想,我们回头再说。”
顿了下,又低声说:“扣我的分吧。”
这晚,宋烁都没怎么说话。
说不上是吵架,也不能算冷战,但这场分歧,宁珏都捋不清来由。先不说宁珏连HR的面都没见上,能否入职都是未知数。而且,只是不在一起工作,但每天早晨都挤在卫生间里刷牙,每晚都抱着睡觉,不算一起吗?
饶是擅长解读宋烁的宁珏,也难免困惑宋烁到底在钻什么牛角尖。
况且,今晚他们还要一起脱敏。
亲吻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宁珏不仅会动舌头,也会换气,按照原定计划,今晚进阶到抚摸阶段,由宋烁主导。
然而宋烁坐在床边,说“脱吧”,眼神漠然得像冰冷的无机质,好像宁珏干了背信弃义的大恶事,平白辜负了宋烁,却还要糟践他的身子,于是宋烁露出这种不得不从的眼神。
宁珏跪立在床上,解开睡衣纽扣,但在这样的目光下,脱下小裤都很难为情,如芒在背,皮肤接触到空气,刺激出小颗粒来。
膝行两步后,宋烁握住他的手臂。掌心烫热,温度刺过皮肤,右手半扣住宁珏的脖颈,指腹抵住动脉的位置,血管鼓动、跳跃,好像宁珏活在他的掌心下。摩挲得慢,很痒,之后一寸寸向下,离心脏很近,硬粒硌在指腹间,慢慢揉着。
突然,宁珏向后缩:“不要这样。”
语气伤心地说:“你带一点感情摸我,好吗?”
宋烁的手停滞,他收回手:“我还是觉得,你最好不要去锐影。”
宁珏睁大眼睛:“……”
“你那个师兄,才见面没几回,就给你介绍工作,说不定是传销组织,可信度不高,”宋烁罗列证据,“而且,你之前没在锐影实习过,不了解公司风气,说不定内卷、加班、压力大。再说你的病情,看不了太多亲密画面,如果来Hyper,我可以禁止办公室恋情,让所有员工上班期间不亲嘴——”
“你不要污蔑我的朋友,”宁珏听不下去了,“而且,我只是生病了。但没有这么脆弱,连亲嘴都看不了。”
宋烁困惑:“你为什么这么想去锐影?”
因为摄影?因为专业契合?宁珏纠结之后,给出答案,说“因为我很费钱”,说“我想替你分担一点”。
有时夜深人静,宁珏也会幻想,有朝一日,当自己功成名就时,可以听见宋烁问“老公,我想买XXX,可以给我你的工资卡吗”这样的话,自己大手一挥,无奈且宠溺地说“好吧,随便花”。
届时,宁珏会从一家之小主,自然而然变成不可或缺的顶梁柱:“我想和你一起赚钱养家。”
“以后你有难处,也可以向我求助。”宁珏想了想,又补充:“我们相互依靠。”
宁珏总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连妥善照料自己都是难题,却天真地以为,仅靠打工赚来的钱,可以派上大用处。宋烁的手指动了动,显然想反驳什么,但生生忍住了,披着纸一样薄的冷静,当理中客:“但是客观分析,Hyper的工资也比锐影高。”
“但我去Hyper上班,不是相当于把左兜里的钱,掏到右兜里吗?”
宋烁:“你现在连我的兜都不想掏了吗?”
面对胡搅蛮缠,宁珏急得结结巴巴。“你、我”说了半天也没说个明白,但也终于明白,宋烁劝说是假,胡搅蛮缠,企图混淆宁珏的逻辑是真,他应对不了,只能徒劳气得头冒青烟。宋烁一边说,一边揭起被子,包住宁珏裸露的身体保暖:“再说,Hyper也不是我独占的,你来也不影响你赚别人的——”
“停!”宁珏捂着耳朵,“我想去锐影,我不想去Hyper!不要再说了。”
说罢,裹着被子,爬到床内侧蜷起,只露给宋烁后脑勺,成为一条与世隔绝、孤独的蚕蛹,硬邦邦地说:“我意已决。”
宋烁伪装冷静、理智的外壳也终于破裂:“那算了,我不管你了。”
这晚,两人背对背睡觉,矛盾卧居中间。
脱敏训练暂且中止,宁珏无法接受来自专制的、不近人情的宋烁的抚摸,也不去工作室,背着挎包,在期中考试结束后,本可以放松的间隙,独自跑到学校自习了。如果不是冬天被子太厚,兴许会直接裹着被褥,连觉也不和宋烁一起睡了。
即便宋烁来学校接,也不发一言。
晚上八点,两人前后脚进门,宁珏将手机充上电后,独自进了浴室,很快,水声哗哗响起,如今没有锁链,门关得很严实,什么都瞧不见。
宋烁坐在沙发上,看见茶几上装在可乐瓶里的玫瑰花已经有点蔫了。
收到鲜花的第一时间,宁珏跟着网络教程,裁剪玫瑰花枝。只是家里没有花瓶,所以两人分喝了瓶可乐,腾出塑料水瓶装水。
当时,气体上涌,太久不喝可乐、又喝得太快的宋烁忍不住打嗝,宁珏露出很惊奇、稀罕的神情,大笑起来,说“好响,太厉害了”。但不过两小时,就拒绝很厉害的宋烁给他的建议。
讲道理,宋烁已经进步许多。没说难听的话,没咄咄逼人,而是很通人性地地替宁珏分析,权衡利弊,但依旧失败了。
忽然,叮咚一声,宁珏放在沙发托手上,正在充电的手机亮起。宋烁扫了眼浴室紧闭的门,如同往常般拿起手机。
是联系人周逸的两条消息。
【周逸】:[个人名片]
【周逸】:这是锐影HR的微信,我和他打过招呼了,你加他的时候备注你的名字就好了。祝你成功!
干涉宁珏的选择,其实不是难题。
只要多选消息,点击删除,短时间内宁珏不会发觉,过段时间再发现,也为时已晚,到时候,不会有除Hyper之外的Plan B选项,宁珏只能留在身边。
对这样的流程,宋烁不该陌生。毕竟先前,他已经决定过宁珏许多个人生节点——志愿填报、复读、学校专业、来到自己所在的城市、合住……或许宁珏会反抗、愤怒,但时间过去,也会慢慢接受适应,早晚会明白宋烁替他决定的都是最优解。
他当然可以这样。
如果可以接受,否定宁珏的选择,会像之前否定宁珏的爱那样,得到激烈的、真实的,但伴随眼泪的回应的话。
可以接受,宋烁的爱只能放大痛苦的话。
也同样接受,这件还未织成的毛衣,将被宋烁撕毁的话。
一向果决的宋烁垂眼,瞳仁中浓缩着手机屏幕的冷光,手指悬停在删除键的上方,却迟迟没有动作。
第79章
“明明可以好好商量的,但他都不问我的想法,真是。”
走出图书馆后,宁珏边在手机系统中点击退座,边同方名说。天已经黑了,今晚月亮尤为圆,白得像冒着冰冰蓝蓝的寒气,他将手机揣回兜里,忍不住将下半张脸埋进围巾里:“这样太不尊重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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