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筠没听到队友的笑声,他静静看着镜子里不断落泪的青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后扎起的头发,又抹掉脸上的眼泪:“不清醒……代表着危险,为什么还要喝?逃避现实吗?”
看直播的观众不乏一些酒鬼,听到他这么说,被扎了一下心,尴尬地在弹幕反驳:“就不能是喜欢喝吗!”
“思之往昔,掩面低泣……抚膺嚎啕,哀呼心痛……他很痛苦。”
说完之后,又低头反应:“母亲和亲弟弟背叛,肯定痛苦,真是废话。”
他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怪异的可爱,队友看着好笑,就连存在感不强的摄像大哥忍不住发出笑声。
楚清筠似乎站得有些晕,扶着镜子慢慢坐下,摄像转动摄像头,席同也扛着摄像头,跟着蹲下。
这回他分清了哪个是席同,又叫了他一声。
席同:“老板,我在。”
楚清筠:“我没有说不该说的话吧?”
席同:“没有。”
青年松了口气,双手抱膝,继续与镜子中的自己对视。
这个动作对男性来说并不那么容易,但他有些舞蹈基础,足够柔软,又足够瘦,这样坐着时,虽不似小骨架女孩那样小小一团,却也不显大。
“不止背叛,可能……还有压抑,殷诡作为前朝皇子,被东冉囚禁,受了五年欺辱,野史说……冰天雪地,裸身……”
他似乎想起摄像头的存在,及时住嘴,看向一旁的席同:“我为什么要猜他是怎么想的,我只是想感受一下喝醉,应该想自己的感受,对吧。”
席同没有回答,他似乎也没有想要得到答案,只是将头转回来,笃定道:“我什么感觉……哦,刚刚说过了。”
“酒精会把情绪放大,他喝醉了,也收不住情绪吗,所以才……”
席同在一旁道:“老板,你不舒服的话,要去休息吗?”
楚清筠不应,又擦了一次眼泪,吸了吸鼻子:“我不能再喝酒了,我妈她……,不对,不能乱说话。”
“席同,”
他说:“我能相信你吗?”
席同哽咽:“老板,我不会骗你。”
他不说还好,这句话一出,一直绷得紧紧的,没什么表情的青年紧抿嘴唇,矜起鼻子,眼泪断线般紧跟着落下,如果刚刚那一滴一滴是溪水,那现在就是决堤的洪水,分离的灵魂重新回到身体里,他大概意识到自己哭了,为了不被人看到难看的表情,连忙举起双手捂住脸,小声啜泣。
像是被施了魔法,从他灵魂回归的那一刻,轻松的气氛就凝滞了,取而代之的是瞬间充斥空间的悲伤。
队友们的笑容僵在脸上,直播间的观众也被他这突然的转变打得措手不及,发出一片片的问号。
正在队友纠结着要不要上前安慰时,哭声戛然而止,楚清筠再次抬头,一个深呼吸后,重新看向镜子中那个双眼红得像只小兔子的青年,翘了翘嘴角。
镜子里的人也跟着笑起来。
楚清筠嗤笑:“还挺好看的。”
这个画面有些滑稽,可惜现场已经没有人能笑得出来。
“那……席同。”
他扭头,看向席同时,难以维持刚刚的笑容,表情在痛苦和微笑中闪动切换,最后维持在一个中间值,因为强忍着眼泪,显得这个表情岌岌可危,不知什么时候会被痛苦冲开,双手捂住心脏的位置,手指微微颤抖。
就像原文中殷诡那般“抚膺”,只是没有嚎啕,反而仪态端正,挑不出一丝错来。
“我……没有做不合适的事吧?”
席同放下摄像头,露出并不比楚清筠好多少,通红的双眼,将手掌盖在楚清筠脸上,心中一百个后悔,恨死了明知自家宿主一直绷着那根名为痛苦的弦,还让他碰酒的自己。
这人总是那样张扬强大,就连他都会忍不住忘了按照记忆算,对方还是个十七岁的大孩子。
任何一个人知道他经历的狂风骤雨,都会疑惑这株峭壁上生长的小树,是怎么做到仍旧绿意盎然,倔强又骄傲地生长的。
他的十七岁,面对的是消失的四年,母亲失踪,身体的疾病和来自全世界的恶意。
该死的小说,该死的周家,该死的周池。
要是他生活在普通的家庭就好了,十七岁的男孩,大概会生活在父母的关爱中,因考上理想的大学被亲戚朋友祝贺,有母亲早早为他收拾行李,担心嘱咐,有父亲带他喝酒吹牛,即使喝醉,也该是大吵大闹没心没肺地撒酒疯,虽然丢脸,却不用像现在这样强忍着痛苦,逼自己理智。
宿主明天醒来,要是知道他没绷住,怕是要气坏了。
席同的手很大,足够遮住楚清筠的五官,掩盖所有的表情。
湿意侵染手心,他眼眶通红,忍着懊悔,低声回答:“没有,都很合适。”
第52章 决赛
楚清筠喝醉一场,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队友们发现大事不好,生怕楚清筠醒酒后难堪,纷纷找理由离开。
而弹幕在短暂的沉默后,忍不住开始心疼。
哪怕选手们都将楚清筠的反应解释为喝醉了的泪失禁体质,观众们还是会忍不住将他的眼泪和现实联想到一起。
青年被公开的那部分经历,仅仅是听着就让人血压飙升,何况是承受着这接二连三厄运的当事人,只是他一直以平常的状态示人,还从未对外展现过自己的柔弱。
观众们联想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更加讨厌周池了,从很久以前就开始积蓄的不满情绪渐渐满溢,等待着爆炸的一天。
楚清筠一直把脸埋在席同手上,不知是哭累还是醉倒了,总之,等席同移开手,他已经睡着了,形状好看的眉头微微蹙着,看起来心事重重。
席同将他打横抱起,动作轻松得像是捧起一张纸片,一路把他抱回宿舍,在大家沉默的目光中给他塞进被子里,询问有经验的两位女选手后,用毛巾沾了凉水,给他冰敷眼睛。
——其实这么一看,小助理不在小猫面前时还是正常的,他真的好喜欢他啊。
——好心疼猫猫,我听到他想妈妈了,但是看到他醉成这样还绷着怕毁形象又好想笑。
——该说不愧是他吗,开始期待明天小猫的表情了。
……
如粉丝所料,楚清筠凌晨醒来时显然记得一切,他周身气氛沉重,拿过摄像机,一言不发地看起了昨晚的录像,面色沉沉,看不出情绪。
席同听见他的声音就醒了,一路沉默着跟到会议室,眼巴巴地看着,不敢说话。
一时间,会议室全是他昨晚趴在席同怀里呜呜的哭声。
两遍结束,楚清筠拿过笔记本电脑,想了想,又将其放下,拿出已经被翻到破旧起边的剧本,又重新读了一遍,闷头开始写。
席同抓住他翻页的间隙,怯生生地开口“老板,不好意思……我没注意,让你喝多了。”
楚清筠瞥他一眼:“不用,跟你没关系。”
他醉得没有一点征兆,如果不是有记忆,自己都未必能看出来。
“那您……”席同一个没忍住,说出了两人私下里才会讲的敬语,好在凌晨时看直播的观众不多,暂时还没有人注意。
“头疼吗?或者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楚清筠闻言放下笔,转头看向他,皱着眉头思考一阵,又收回眼神,低头继续。
席同一头雾水:?
过了半晌,楚清筠才重新放下笔:“以后酒精也列入黑名单,我不会再喝了。”
说完,又懊恼地转回去,像是在跟自己生气。
可爱可爱可爱。
席同抿了抿嘴唇,捂着心脏,强忍的激动笑意和担心心疼混杂在一起,看着怪异非常。
同时十分想夺过摄像的装备把这一幕拍下来,想到这样做的后果,才堪堪停下,想了想,站到他身后,小心翼翼地给他轻揉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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