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殊抬起手,手指摸了下嘴唇,深深地凝视着辛心,“辛心,其实你真的很聪明。”
辛心没有接话,而是道:“双胞胎的许多事情都由你代为管理,我相信你应该也对唐立德的诊所有一定的话语权吧?”
黎殊轻声道:“你希望我做什么呢?你想查看唐立德的邮件,是想了解双胞胎的病情?”
辛心摇头,“我想了解唐医生。”
黎殊道:“为什么?”
辛心道:“你已经答应了我,无条件地相信、配合我,所以我想我应该可以拒绝解释。”
黎殊吸着气点头,他掏出手机打电话。
与此同时,辛心的手机也收到了新的信息。
【老师,有进展了吗?需要帮忙吗?】
辛心琢磨了一下双胞胎发这条信息背后的逻辑,第一次给双胞胎回了信息。
【吃午饭了吗?】
双胞胎是分两个账号同时发给他的,他也给两个账号分别回复了一模一样的信息。
【老师,不要假装镇定,你腿都在发抖。】
辛心下意识地想低头看自己的腿,但是他忍住了。
【记得吃饭的时候带上蒋惟。】
辛心收了手机,他听到黎殊那边在说‘ok’了。
“唐医生的助理马上到。”
“唐医生还有助理?不是管家?”
“嗯,他有两个工作上的助理,不然忙不过来。”
“助理能打开他的电脑吗?”
黎殊摇头,“不能,但他能打开柜子,可以和这里的前台交涉,看看还有没有人知道唐医生电脑的密码,不过根据我对唐医生的了解,唐医生不会把密码给别人。”
辛心看向那顶到天花板的柜子,那里会有他想要的东西吗?
大约二十分钟后,两个工作助理到场,他们带来了钥匙,直接把钥匙交给了黎殊,随后就按照黎殊说的,去和诊所的其他人沟通如何打开唐医生的电脑。
黎殊过去开了所有的柜子,柜子一打开,就是一股木头和纸制物品的特殊香气,里面陈列着无数黑色的文件夹,文件夹的侧面夹着一张张白色的纸片,上面似乎是人名。
文件极其有条理,按照首字母次序排列,辛心道:“双胞胎的英文名是?”
黎殊已经走到了首字母为M的那排文件夹里快速浏览了一遍,“Mateo,Mathias,里面没有他们的资料,”他回头看向辛心,“我猜就是这样,唐医生应该不会把双胞胎的资料和这些病人放在一起。”
辛心仰望着巨大的黑色柜子,他忽然想到蒋惟,这里面会不会有蒋惟的资料?
蒋惟的英文名是什么?还是唐立德会用他的中文名作为首字母分类?
辛心走到J字母区,没有看到蒋惟名字的缩写。
黎殊似乎也看出来了辛心在找什么,“你在找蒋惟的病历档案吗?”
“嗯。”
辛心掏出手机,刚才双胞胎又一口气给他发了三条信息,信息的内容居然还很孩子气。
【不要。】
【我们要饿死他。】
【老师,原来你不是关心我们,是关心他啊。】
辛心直接转到和蒋惟的对话框。
蒋惟的微信头像是大黄猫,微信名则是直接用的真名,微信号是传统的手机号。
辛心闭了下眼睛。
一个名字从他的脑海中滑过——惟一同唯一@123。
辛心快速地走到“U”开头的病历区域。
黎殊跟着过去,“Unique,那是女孩的名字。”
辛心不管,直接拿下文件夹打开。
纯英文的材料让他险些眼前一黑,不过幸好,他前面有段时间在帮黎殊做笔头的翻译工作,阅读能力提升了不少。
黎殊在他身旁一起观看,看了几行后,他道:“好像还真是蒋惟的病历。”
辛心已经完全屏蔽了黎殊的声音,用他最快的速度浏览,他试图从字里行间去了解唐立德和蒋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专业名词太多,辛心还是借助手机翻译阅读。
时间是对的,蒋惟没有撒谎,2017年7月28日,唐立德终于见到了这个仅在邮件中和他沟通过的特殊病人。
“双胞胎的生日是哪一天?”辛心问黎殊。
黎殊道:“7月29日,看来唐医生是在唐嘉俊失踪的前一天接待了蒋惟。”
唐立德的这些文件夹不像是病历,或者说并不是纯粹的病历,它更像是唐立德所写下的……记录,类似回忆录,唐立德完全是以第一人称的口吻在叙述。
“……当我见到他时,我惊讶于他的普通,不,我是想说正常,我甚至怀疑张医生夸大了他的病情,他非常有礼貌,和这里的未成年完全不同,我的意思是他看上去很成熟,能为自己负责,无论是他的举止,还是说话的方式,包括他的眼神。”
“我和他进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交谈,原本应该只有半小时的,但我不知不觉中对他起了浓厚的兴趣,我试图考验、测试他,我像是图灵,在判断面前的人是否与正常人没有分别,原谅我,我已经不想用孩子来称呼他了。”
“他很健谈,心态也很开放,言语当中经常性地自我反思,还很幽默,他居然有幽默感,我再次感到震惊。”
“我忍不住询问他,你觉得自己恢复健康了吗?这对心理医生来说非常不专业,但是我无法放弃和他交流这个问题,有股力量引导着我做出了询问。”
“他说,我认为是,但仍然需要借助您的判断。”
“我几乎是瞬间回答了他,我说当然,我也这样认为。”
“这一次诊疗,不,对话,就这样愉快地结束了,然而结束之后,我却忍不住回味,不断地回忆他的一言一行,我承认我迷失了,这是我职业生涯里第二次陷入不确定的迷茫状态。”
和蒋惟的记录在这一页的中断结束。
辛心迫不及待地往后翻,想看看唐立德这次和蒋惟见面的记录,可当他翻到下一页时,下一页却是空白的。
第379章 生 工作日志
辛心把蒋惟的病历合拢, 没有放回去,而是又抽出了旁边另一个人的病历。
病历上面的时间在蒋惟之前, 这个病人有严重的抑郁症,已经到了生活无法自理的地步。
唐立德同样是以第一人称的口吻讲述他和病人的会面。
从唐立德的叙述中,辛心能感觉到唐立德对于那位病人具有强烈的观察意味,和他想象中客观冷静的心理医生不同,唐立德会经常审视、评价他的病人,做出自我意识很强烈的判断。
辛心把病历放回去,又拿出一本,快速地浏览两页后再放回去,从别的区域拿出下一本。
安静的办公室里回荡着辛心手指翻阅纸张的‘嚓嚓’声, 一直到最后停下放回,辛心翻了数十本病历,他抱着蒋惟的那本后退了一步, 仰视面前巨大的黑色柜子。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词。
——标本。
唐立德在人群中发现这些特殊的病历, 然后像生物学家收集标本一样把这些病历收集、储藏, 细细地品味观赏。
蒋惟, 也是其中之一。
而且是最后一个。
翻了那么多病历, 辛心没找到任何一本时间是在2017年7月28日之后的。
在蒋惟之后, 或者说唐嘉俊死后, 唐立德的观察就戛然而止。
唐立德为什么会对蒋惟如此念念不忘?仅仅只是因为他是他的最后一个‘病人’吗?
辛心问黎殊:“唐医生这两年还接待病人吗?”
“当然,”黎殊道, “这是他的工作。”
“可是这里没有2017年以后的病历了。”
柜子还有明显的空余地方,不存在摆不下这个问题。
“唐医生家里人去世之后, 在办公室办公的频率就降低了,”黎殊解释道,“他要么在酒店接待病人, 像双胞胎的话,他上门服务多一些,也许病历都收在酒店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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