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片上不知何时蒙了一层薄雾,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德尔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摘下眼镜,疲惫地揉了揉鼻梁。
如果事情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诗因也许没有办法继续保持s级,也不会和这个雄虫有什么太深的感情牵连,但是他们会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一生,在自己的帮助下,成为中央星上又一支贵族势力,从此富贵无忧。
可是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德尔先生?”
秘书官的声音拉回了德尔的思绪,他抬过头,看见自己的老搭档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书房,正满脸关切:“您还好吗?”
德尔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发呆了太久。他低头拿起镜布,擦了擦眼镜片,声音干涩:“我没事。”
秘书官见他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也只能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先生,请您保重身体,注意休息。”
德尔却神色恍惚,自言自语道:“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事。”
秘书官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先生啊,不管是谁遇到了这种事情,都很难避免情绪失控。这时候,即便是至亲的安慰,对诗因来说恐怕也难有效果,更何况是严厉的指责。”
他斟酌道:“事已至此,您就别再责备诗因了。”
德尔却道:“不,不只是这一件事。”
他的眼神变得遥远,喃喃道:“也许我从一开始就做错了。”
秘书官露出疑惑的表情,却见他只是机械地擦拭着镜片,低声道:“我以为只要让他保持理智,让他不要动心,悲剧就不会重演。可是我的袖手旁观,冷嘲热讽,自以为是,对那两个孩子的置之不理,又何尝不是把他推到了我当年的境地,让他和我一样孤立无援。”
“我想要阻止他重蹈覆辙,以为这是对他的保护,却反而亲手促成了一场更惨烈的悲剧。”
“我为什么没有相信他的话,没有照顾好那个雄虫呢。”
那双饱经沧桑的金眸中泛起水光,一滴泪水终于挣脱束缚,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在相册封面上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德尔哽咽道:“现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另一边,军部库房。
海威尔轻轻抚摸着冰凉的手串,手指微微颤抖。他抬起脸,鼻翼翕动,似乎是有点想要哭,却流不出眼泪。
“我没想到……”他几乎哽咽得说不出话,“居然真的还能……拿回来……”
虽然他的眼睛再也没有办法回到他的身体,为他带来光明,但至少从此不再是贝达耀武扬威的战利品,他的痛苦和愚蠢,也终于不再是那个恶魔手腕上的装饰,被拿来得意洋洋的显摆。
海威尔虔诚地低下头,将额头抵在手串上:“少将他……真的做到了……他真的帮我把眼睛拿回来了。”
“不,这不是少将拿回来的。”副官的声音从他身前传来,“这是少将的雄主——那位伊洛恩阁下为你争取回来的。”
海威尔愣了一下:“那位阁下?我听说他已经……”
“是的。”副官沉痛道,“现在外面的混战,就是因为可可杀害了他。”
海威尔听了之后,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接着,他的身体开始颤抖。
“天啊。”他的声音几乎快要碎了,“我都对少将说了些什么啊……”
可可性情残暴,说一不二。能被他恨之入骨,还下令追杀的雄虫,必定和可可的性格截然相反。
而且,那位名叫伊洛恩的阁下,还为他取回了眼睛。
这样的一个雄虫,他却……他却囿于刻板印象,对少将说,这种温柔良善的性情,是一种软弱……告诉少将,不要轻易相信雄虫……
他明明是这份温柔的受益者,却不仅没能回报,反而还在背后,用最大的恶意进行揣测……
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呼吸变得急促而破碎。叮当一声,手串落到地上。海威尔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弯下腰去,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
副官大吃一惊,连忙将他搀扶起来,焦急道:“海威尔!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
海威尔趴在他的肩上,发出动物一般绝望的呜咽:“如果……如果不是我那些话……”
如果是因为他的那些混账话,动摇了少将对那位阁下的信任,导致了如今的悲剧——
“是我的错。”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着,一瞬间哭得不能自已,“我真的,真的对不起那位阁下……”
可是他却再也无法赎罪,也再也无法报答了。
此时的伊洛恩尚且还不知道,在外界的传言中,他早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他正忙着和通讯员据理力争。
“怎么会连一条消息都发不出去?你之前不是还说这里能登上星网的吗?”
通讯员是个独眼的雌虫,此刻正愁眉苦脸地摆弄着天线:“先生啊,不是我不想帮您的忙。现在整个中央星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其他星系也没好到哪去,到处都在打仗,我们的信号基站被捣毁了好几个,现在别说上星网,能听到广播都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伊洛恩再次戴上耳机,却只听到了一片杂音:“广播也都没有声音。”
单眼雌虫苦笑道:“哎呀,您要是想听第一星系的广播,那肯定是接收不到的。就现在这种情况,我们顶多只能听听骷髅星内部的新闻了。”
伊洛恩思索片刻,转而问:“你知道该去哪里买出去的船票吗?如果,我派其他虫族出去传消息……”
“嗨我的先生哪,就连通讯都断了,哪里还有出去的船票?”对方摇摇头,“现在白银军团在外面到处流窜,保不准就会找到这里来。大老板已经下令全星戒严,除了那帮无法无天的星盗,谁也别想出去。”
“那你告诉我,现在究竟还有什么办法能够联系上中央星的虫族?”
“呃……”独眼雌虫小心翼翼地问,“要不您改天再来试试?比如说等这阵仗打完?”
伊洛恩有些泄气:“那得打到什么时候啊。”
他将几枚星币推过去,重新裹上斗篷,在通讯员的告别声中,垂头丧气地走出了破破烂烂的通讯站。
少年形态的露比正蹲在路边玩石子,他穿着阿克曼给他新买的铜绿色斗篷,丝绒面料亮晶晶的,令他看起来十分像一只金龟子。
他见伊洛恩朝自己招手,便迅速跑了过来,乖乖牵住了他的手。
露比瞄着伊洛恩的脸色:“先生,你不高兴吗?”
“嗯。”伊洛恩心事重重,轻声说,“现在外面很乱,所有的通信渠道都被切断了。露比,我们短时间内可能没办法离开这里了。”
露比踢开脚边的一粒石头:“露比觉得待在这里也很好,和先生、伯伯住在一起,露比很开心。”
伊洛恩问:“一直找不到爸爸也没关系吗?”
“和爸爸待在一起,露比会很痛苦。”露比思考了一会儿,声音变得有些低落,“但要是以后再也没有办法见到爸爸了,好像也会有点难过。”
“很痛苦,但是没有办法割舍。”伊洛恩望向灰蒙蒙的天空,“我也是一样。”
他固然可以在黑市中过着平静的生活,但是却会难以抑制地想起外面的世界,还有诗因。
失联不是一件小事。诗因再怎么不想见他,可到底还是有绑定关系在,如果得知他无故失踪,不知道会不会大闹一场。
再加上外面战火纷飞,万一诗因误会他是因为战争受到波及,一命呜呼,那后果恐怕会更加难以预料。
因此,即便明知道诗因态度不明朗,伊洛恩还是想和他取得联系。
由于可可追杀的缘故,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目前也没办法离开骷髅星,前往诗因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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