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呆和花虫子,包括那个肉贩同时转头,就看到一名瘦弱的年轻兽人一步步缓缓走到他们面前。
那兽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身形瘦削得像一根被风雨摧残过的枯草,裹在布衣下的身躯几乎看不出肌肉的轮廓。苍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仿佛用力一握就会折断的手腕上缠着几圈褪色的布条。一头灰褐色的短发乱蓬蓬地支棱着,像是从未认真梳理过,发间若隐若现的两只兽耳也蔫巴巴地耷拉着,看起来毫无生气。
就像是一个久病之人。
但这副孱弱躯壳之上,却生着一张令人过目难忘的脸——他的右颊有一道陈年爪痕斜斜划过颧骨,给那张看起来有点文弱的面容平添几分狠厉。
奇怪的是明明看起来很年轻的兽人,眼尾却堆积着与年轻面容极不相称的细纹。
肉贩不爽:“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骗人了?我就是问他们想不想交换,不想就算,我有逼迫和欺诈吗?就算市场监管员知道又怎样,我这就是正正经经地做生意,不偷不抢!”
年轻病弱兽人呵呵:“也是,如果你真的能骗到那只空间手镯,你也不用继续在这里当个肉贩。如果你没骗到,那就是没有犯罪事实,自然不用惧怕市场监管员。”
肉贩翻脸,用力把砍骨刀往肉案上一剁:“喂!你哪里来的混蛋?是不是有人故意派你过来扰乱我生意?看你就不像是能买得起我家鲜肉的穷鬼样,你以为你这样破坏我名声,人客人就相信你了吗?滚滚滚,赶紧有多远滚多远!再胡说,小心我揍得你满地找牙!”
肉贩还堆出笑脸继续诱哄方脑袋小幼崽,想要和两个幼崽做成这笔大生意,他现在也不求能弄到空间手镯,只要能把他挂出来的鲜肉高价卖出去就好。
他小舅子可是答应他,这块肉卖出去只要给他五金就行。那多卖多少不都是他的了吗?
小花花都打算抢劫整条街了,又怎么会同意继续购买那块肉,但现在它没工夫应付那个肉贩,它的注意力转移了,比起那些鲜肉,它更在意这个突然出现打抱不平的年轻兽人。
阿呆本来就不想花这么多钱就为了买一块肉,见小花花转移注意力,他就装傻当做没听到肉贩的热情询问,也跟着看向那名像是生病的年轻兽人。
“哥哥,谢谢你,我其实也没打算买这位叔叔的肉,他报的价格太贵,我们那儿,六级的巨齿豚肉,顶多就十来银一斤。他还想让我用空间手镯抵那块肉,这是把我和小花花当大傻子看呢。”阿呆用他稚嫩的童声,特诚实地说。
“噗!噗噗!”周围不断响起喷笑声。
有人当即就阴阳怪气地说:“看看,人小家伙也只是看起来小,不好骗的很呢。既然人家里大人敢让这么小的幼崽自己出来逛街,那肯定要么暗中派人保护,要么就是小家伙自己就很强有生存能力。某些人啊,把别人当傻子看,却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才是心眼又坏又贪又没脑子的蠢货。”
肉贩气炸,脸羞得爆红。
但他也不敢对两个幼崽发火——他怕对方大人真的有派人在暗中守护,他理亏,可不敢得罪这种能给小幼崽戴上空间手镯的富豪家族。
他刚才也是抱着能骗到一点是一点的想法,此时被小幼崽戳破,周围人也在嘲笑他,想着以后大概生意难做,还会被人指指点点,干脆卷起摊子上的家伙什和鲜肉,跑了——打算换个地方谋生活。
年轻病弱兽人看向阿呆,露出浅浅笑意:“看来很多人都被你这张脸给骗了。”
阿呆仰头呆呼呼地说:“阿呆不骗人,阿呆的脸也不骗人。”
病弱兽人嘴角弯起:“原来你叫阿呆啊,你是石狲族吧?是哪里的石狲族?”
阿呆正要回答,小花花飞过来,落到他头顶上,用翅膀拍了拍他的脑袋,让他闭嘴。
“我好像见过你,我感觉你的气息有点熟悉。”花虫子冲着病弱兽人说。
不止熟悉。它应该在不久前才感知到这人的气息。
“你是躺在棺材中的那个兽人?你睡醒啦?”花虫子歪头。
病弱兽人目光沉了沉,但声音还算平和:“我们换个地方聊天如何?”
花虫子不解:“为什么要换地方?”
它还想继续买(抢)肉呢。
病弱兽人无奈。当然要换地方,他可不想和疑似虫母的存在在这么市中心的地方“谈话”。
病弱兽人目光又转向阿呆,他有点好奇这个小幼崽和新虫母有什么关系,为什么看起来如此亲近?如果小幼崽的家人也知道花虫子,那他们知道这花虫子的身份吗?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你是不是认识我们家小花花?”阿呆从小花花的镇压下探出头。
病弱兽人:“小花花……”
这是什么彪悍的名字?!
而且你们家小花花?你确定这朵花出自你们家?
“我叫鬼火镜。”鬼火镜报出自己的名字时特意看向花虫子,想要看看对方听到他名字有没有什么特殊反应。
但什么反应都没有。
花虫子只是像是警戒又像是好奇地盯着他。
“我也许认识你的……母亲。”鬼火镜委婉地对花虫子说,“如果你是我想的那位的后代。”
花虫子:“母亲?”
它可不记得自己有过母亲,不过……等等,它记忆中确实有一只超巨大的虫子,它好像就是从那只虫子的体内爬出来,然后就趴在那只大虫子身上吃吃吃,那时候它没有什么明确意识,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吃掉那只大虫子,一定要吃个尽光,半点不能留。
后来等它终于吃完那只大虫子,它就模模糊糊知道了不少常识,然后它就从那个奇怪的地方飞了出来。
一路飞,一路找富含能量的东西吃,见到很多生物,他们有的恐惧它,有的崇拜它,有的想要驱逐它,有的想要杀死它……
它也不知道自己飞了多久、跑了多远,只知道自己吃得越多,脑中-出现的各种景象和常识就越多。
它一直以为自己遗失了很多记忆,但现在想想,也许它并不是遗失记忆,而是继承的记忆太少?
继承?
为什么它会有这个想法?
花虫子一时想得入神。
重点是为什么它看到这个病弱兽人会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看到一个不想接近但又不是很讨厌的人。
鬼火镜见花虫子不说话,就邀请阿呆去他家玩,说他家有很多好吃好玩的。
见阿呆看他的眼神像看又一个老拐子,鬼火镜改口:“我有些很重要的事情想要询问这位小花花,关系到它的母亲,更关系到整个兽人大陆的兽人们。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能去我家吗?要么就去找你父母,我们在你父母面前谈如何?”
阿呆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病弱兽人并不是坏人,虽然对方也在邀请他和小花花去他家。
“那我们去市政中心吧,我爸爸们就在那里办事。”阿呆建议。
就在这时,小花花和鬼火镜同时看向长街另一头。
那边正急奔过来一行人,打头的就是南联盟盟主。
“老祖!”鬼火盟主一见到病弱兽人,面上焦急神色消失,忙行礼。
鬼火镜看到匆忙赶来、一脸天塌神色的鬼火印,忍不住笑了笑:“没事,我就是感觉到老……相识的气息,才会绕到这里。”
鬼火镜能够醒来确实是因为战神神格碎片。
神格碎片会互相吸引,在战神那枚神格碎片脱离大祭司的身体时,他体内那枚也感觉到了,催促着他醒来,想让他去夺取那枚神格碎片。
但他刚掀开棺材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虫母似乎来过他这里,而且留下的气息很新鲜,就像是才刚刚来转过一圈。
鬼火镜一想到虫母来过他这里,再也顾不得神格碎片,立刻循着气息找了过来。
鬼火盟主目光转移到巨虫和巨虫身上的两只小幼崽身上。
他家老祖一觉睡了上百年,这次醒来没有见亲人,也没有跑去找神格碎片,竟然跑到肉市场,就是为了见这两只小幼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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