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元寺香火极旺,古刹梵香,烟绕寺梁,袅袅檀香钻入鼻腔,沉静悠远,带着一股说不出的神圣感。
云雾怜整个人都平静了许多。
寺庙前院有两位小沙弥在清扫落叶和积雪,看见两人走来,双手合十,低头唤了一声方丈和雾施主。
方丈笑容和蔼,摸了摸小沙弥们光滑的脑袋,帮他们抚去积雪,随即,带着云雾怜朝右侧走去。
几分钟后。
方丈停在了清元寺被众多游客打卡的金字经文墙前。
这面墙长十米,高三米,黑底金字,文千字,字深深刻进石壁里,再填入金色油漆,整体看着很是壮观。
可由于多年的风吹雨打,以及来往游客们频繁摸碰、手汗浸湿,有的字掉了漆,也褪了色。
其中福、幸、发、安最为明显,只剩零星一点金色。
云雾怜抬眸看着这面墙,似乎明白了什么,问方丈:“慈文师傅,你带我来这里,是想说,阿烬也摸过这个?”
慈文笑着点头:“你先找找里面的安字,数数一共有几个。”
云雾怜目光落在最左边,从左往右,一行一行的看。
一共找到三个安字。
前两个都在靠下的位置,金色几乎全掉了,最后一个在第一排,特别高,也有掉色,但不多,显然因为位置太高,一般人很难摸到它。
收回视线,云雾怜看向方丈,回道:“有三个安字,阿烬都摸过?”
慈文再度点头,心中感慨,深邃沉静的眸子闪烁着慈爱,转着手里的沉香佛珠,慢慢与云雾怜讲述。
“自从阿烬十岁那年做义工开始,每次做完事离开,他都会去摸上面的‘安’,前面两个安字矮,容易摸到,最后一个‘安’在第一排,两米多,成年人都够不到,但他偏偏不去摸前面两个,就盯着最后一个安。”
“由于太高了,他一个小孩子根本够不着,然后……”
“阿烬就想各种办法去摸,什么爬墙,搬凳子,踩石壁上蹦起来都做过。”
“最开始,我们以为他只是摸着好玩,又怕他摔着,不让他摸,阿烬嘴上应着,但下一秒趁没人注意又偷偷爬上了墙。”
“见他这么执着,我们就问他,为什么非要摸那个最高的安字,那孩子坐在墙头,阳光照在他身上,笑得灿烂,说————
‘别人也想祈求家人平安,矮的我不跟他们抢,这里离天最近,佛祖看得更清,我想近距离的跟佛祖说,您老显显灵,要保佑我家乖宝平平安安啊!’
当时这段话震惊了贫僧许久,没想到一个孩子竟然如此真挚,因此时间如今,每个字依旧记忆犹新。”
云雾怜听到这里,心咯噔一下,手攥紧斗篷发抖,整个人仿佛撞上炙热的朝阳,暖意窜入心底,将心脏层层包裹,眼眶一下子又湿了。
他脑海里还跟着方丈描述的画面,自动勾画出青年当时的模样。
他想……
以阿烬潇洒恣意的性子,当年坐在墙头说不定翘着二郎腿,说到‘佛祖显灵’时说不定会双手合十,笑眯眯地望着天空拜拜,浑身都在发光发亮。
慈文讲述的时候有在观察云雾怜的神色,见施主眼眶通红,嘴角却露出了笑,他也替他们高兴,继续讲述。
“再然后啊……”
“阿烬一天天长大了,越来越高,从需要借助外力,逐渐变成蹦起来摸,踮着脚摸,到现在伸伸手就能摸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不间断,他一个人就把这个‘安’字摸褪了色。”
云雾怜脑海里再次根据描述浮现画面,从青年稚嫩的面容再到成年后硬朗帅气的脸庞,鼻腔一酸,被冷气冻僵的唇蠕动,泛红的眼尾悄无声息滑落了一滴晶莹的泪。
没想到……
阿烬在背面默默做的,比自己知道的还多无数倍。
这样的爱真的太珍贵了!
慈文看了眼云雾怜,又道:“墙上的字褪了色,但贫僧想,印刻在阿烬心里的字定越来越深刻、鲜艳,他做这些只是让你开心,愿你平安。”
“因此……”
话音一顿,他转着手里的佛珠,低头朝云雾怜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雾施主,你要试着放平心态,别多想,抛下所有的顾忌和忧愁,敞开心去接受阿烬那孩子的好,你的接受对他来说,是无与伦比的幸福与愉悦。”
“我佛慈悲,佛度众生,只要你们能坚持本心,佛祖定会看见你们的诚心,保佑你们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对上方丈慈祥的目光,云雾怜整个人仿佛卸了千百斤的重量,眉头舒展,有种拨开云层瞥见阳光的感觉。
他擦去泪,勾唇轻轻点头。
“谢谢慈文师傅告诉我这些。”
“我明白了。”
随后慈文又带着云雾怜去别处,走过谢烬野扫过的台阶,看青年认真擦过的佛像,生动形象描述着当时的画面。
他们几乎走遍了寺庙。
云雾怜浑身冰冷,累得喘气,但都强忍着,他想知道关于阿烬的更多。
最后。
慈文又带着他去了寺庙最高的钟楼上
云雾怜刚登上钟楼靠在墙壁上喘气,耳畔就响起了方丈的惊呼,他抬眸看去,在山下不远处捕捉到了青年光着膀子,浑身冻得泛红发紫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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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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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今朝同淋雪,此生算白头
云雾怜站在钟楼上,瞳孔氤氲着水雾震动,手用力攥紧栏杆,黏在谢烬野身上的目光满是心疼。
对比在半空缆车往下看,此刻青年的身影更清晰。
他看到谢烬野满身白雪,银发被寒风吹得凌乱,额头磕破了皮,丝丝血迹溢出,脖子上戴着自己的那枚狸猫玉佩,宽大的胸膛上肌肉紧绷成块,雪粒融化成水,寒气入体,将那小麦色的肌肤冻得泛红发紫。
可哪怕浑身狼狈,谢烬野的身形依旧挺拔如松。
双手合十。
三步一叩首。
每一步都坚定不移,每一叩都虔诚认真。
周遭卷席风雪为青年勾勒出强韧骨骼,他起身时,后背挺直,泛红的眼眸映着晨光,希冀闪烁,意气峥嵘,像极了雪山上强悍野性的狼王,没有半点对一路艰辛的幽怨。
不知何处忽然传来诵经声,深沉而悠扬。
云雾怜抬起下颚,帽子滑落,柔顺的长发被风吹起,眉眼落了雪,光映照在脸上,心境仿佛也豁然明朗了。
自此大病以来,他第一次感到宁静祥和。
心中只想——
跑到谢烬野的面前,一把抱住他。
“慈文师傅,叨扰了,我下楼去接阿烬。”
“阿弥陀佛。”慈文将目光从寺外跪拜的青年身上收回,手持佛珠,眼眸深邃,眸底透着无尽的智慧,垂眉缓缓道:“人生行路,随缘而安,去吧,雾施主,愿尔所行化坦途,所求皆如愿。”
方丈话语未落,云雾怜就奔向石阶没了身影。
神明没收了信徒的胆怯。
这使少年们的青春爱意轰轰烈烈。
寺庙外,谢烬野在小沙弥震惊的目光中踏上最后一段长阶,由于跪了一路三千石阶,难免气喘疲倦,眼见通往佛殿的入口就在前面,他深吸一口冷气,忍着酸痛攒足了劲儿,继续跪拜。
与此同时。
云雾怜喘着气飞奔而来。
浅青色斗篷与长发在雪中缠绵共舞,病恹恹的美人身形摇晃,好几次险些摔倒,苍白脆弱的脸上却洋溢着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落雪簌簌,梵音回荡,一阵寒风刮过,檐角的铃铛摇晃碰撞,发出一声巨响,清脆又沉闷。
‘咚——!’
谢烬野叩拜完抬头,正想起身,风裹挟着雪飘过,一道清瘦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撞入眸底,宛如雪中傲立在枝头的寒梅,美得无法言喻,像是在梦中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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