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婶哀伤的哭喊在阮文谊耳边晃过,他的心也一揪:“我这就过去。”
阮文谊把车提到最大限速,往秦伯家赶去。
就在他已经刚开进小区大门的时候,下一个电话又打到了手机上。
“找到了,虚惊一场,”查槐道,“秦伯和她在天台有养花晒衣服,她上去处理这些东西了。文谊,你现在在哪?”
阮文谊道:“就在秦伯家楼下。”
“这么晚,你就别再跑了,”查槐说,“小刘一个人我怕不好照看,你帮我去看看宋婶,好吗?”
阮文谊有心赶到查槐身边,可听着查槐难掩疲倦的声音,他又不忍心让他多操一份心,只好答应道:“好的。”
查槐短促地笑了一声:“麻烦你了。”
“不麻烦,”阮文谊握紧手机,“有什么要帮忙的,随时联系我。”
“行,”查槐的声音夹在在那头的喧嚣声里,听得不太清晰,“祝你好梦,文谊。”
电话挂断以后,阮文谊在黑暗中静坐了一会儿。
秦伯居住的是个老小区,住户大多是老人。此时不是节假日,来探亲的年轻人很少,小区里便显得冷冷清清,能停车的空地上只有稀疏的几辆车,坐在车里,好像全世界都离自己远去。
是个适合沉心静气的好地方。
那句错误出口的话还在脑海里萦绕不去,悔意和恐惧没找到合适的爆发点,在心里堆成一座座堵路的小山。阮文谊蜷在驾驶座上,觉得自己像是缩回壳子的乌龟,窝囊又矫情。
他坐了好半天,直到手脚都被从车窗缝透进来的寒意浸透,才搓搓手,把车门打开。
宋婶大概是哭累了,阮文谊进门的时候,她躺在沙发上,已经沉睡在梦里。
阮文谊凑近看了一眼。尽管已经睡着,但宋婶的眉毛还是蹙着的,眼角泪痕不干,或许在梦里也还是在哭泣。
“怎么就睡在沙发上?”他小声问刘小足。
“她坐在沙发上哭,大概是哭得难受,就直接躺下休息了,”刘小足也小声回答,“你看,相册还在旁边放着呢!”
一个老式塑料皮相册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阮文谊轻手轻脚把它拿起来,翻了几页,里面都是秦伯宋婶年轻时的照片。
中间还有几张小孩的照片,咿咿呀呀,笑得很开心。
“那是他俩的孩子,”刘小足说,“秦伯和宋婶没提过,不过我听学校里的人说过几句,好像是七八岁的时候没了。”
“怎么没的?”
刘小足摇摇头:“这个没问。唉,秦伯和宋婶也是命苦,怎么啥倒霉事都给他们摊上了呀!卖保健品的骗子一个个混的风生水起,什么没做错的好人反而一生坎坷,你说,这凭什么呀?”
他情绪激动,声音也不由得放大,阮文谊对他比一个“嘘”的手势,刘小足忙捂住嘴。
阮文谊把相册轻轻放回原位:“哪需要那么多理由,就是命不好,倒霉罢了。”
第47章 47 闷
追悼会早上九点开始,一直到下午三点,亲朋好友在此期间来悼念。
三点以后就只剩下近亲,遗体告别、火化,然后送到墓地下葬。
宋婶现在的状况实在太差,又有基础病,追悼会氛围哀伤,还会有怀念往事的、追忆生平的环节,大家都怕她在追悼会上崩溃。几人商议以后,问过宋婶意愿,最后决定让她留在家里,等追悼会结束后再让刘小足送她直接去墓地。
阮文谊来得较晚,他到的时候,追悼会已近尾声。
时近三点,要来的人已经差不多都来过了。角落放了一排椅子,查槐、郑哥、刘小足以及小区里来帮忙的几个年轻人戴着黑纱,坐在一起。
郑哥支着脑袋打盹,刘小足一直在看手机,旁边几个年轻人凑成一圈,低声交谈着什么。
只有查槐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半低着头,没看手机也没做其他事,一动不动,像是在扮演一尊雕塑。
阮文谊心里有些难受,他走到查槐旁边,扯过边上一个椅子坐下。
查槐被椅子的响声惊动,像从梦中惊醒一样猛地抬头,看见是阮文谊以后,绷紧的肌肉又迅速松弛下来。他搓一搓脸,道:“怎么没回学校?”
“和陈老师换了课,”阮文谊说,“拿周一早上的课换的,反正我也要早起,换得不亏。”
“早上第一节讲化学啊,”查槐笑道,“你不怕学生打瞌睡?”
“别的课也没区别,该困还是困,换成什么课都能照样瞌睡,”阮文谊侧过身,仔细观察他的脸色,“你困不困?离三点还有一小会,要不要休息一下?”
查槐昨晚熬了一夜,眼里全是血丝,眼下还有淡淡的乌青。他把脸躲了躲,避开阮文谊的视线:“没事,再熬一会就结束了,晚上回去再睡。”
阮文谊没再劝他。
这个话题结束以后,查槐又恢复了刚才发呆的样子。
往日两人交流,常常是查槐先开口找话题,阮文谊顺着说下去,今天坐在这里,查槐久久不说话,阮文谊才发现,沉默比他想象的还要难熬一点。
两人就这么静静对坐了一会。
阮文谊实在不喜欢这样的沉默,目光在灵堂里扫来扫去,想找点由头说些什么。在看到摆弄手机的刘小足时,他脑海一亮:“刘小足也过来了?宋婶那边,现在是谁看着?”
“昨晚她用自己和秦伯的手机群发了消息,今早家里就来了些老朋友,”查槐道,“刘小足和那几个阿姨商量了一下,她们说那边交给她们,刘小足就来这帮忙了。”
确实,比起小辈,同辈的朋友大概更懂宋婶,也更能给宋婶慰藉。有朋友在旁边陪着,宋婶大概也能更快走出来。
时间离三点越来越近,此后再也没有新人进来吊唁。
刘小足连连打着哈欠,那几个年轻人也分别出去抽了根烟提神,就连阮文谊也瞌睡虫上身,不得不去外面冷水浇了把脸。
只有查槐还睁着眼睛,坐在原地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目光落在前面的花圈上,又好像透过花圈,在凝望什么东西。
阮文谊也曾努力想过话题,但奈何他过去七年在“找话题”这项任务上毫无学习经验,费劲想了几种,脑海演算结果却全是尬聊,只得放弃,安静地坐在查槐旁边,陪他一起当雕塑。
殡仪馆外的大钟“当”的一声响,把昏沉的众人都惊得一激灵。
三点的钟声响起,该火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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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读者反馈啰嗦的问题,删掉了两千字左右。对剧情没有大影响,好奇想看原版的话可以去晋江瞅一眼47章
第48章 48 落日
下午四点,太阳过了最亮的时候,原本有些刺眼的白光逐渐变暖,罩上了一层金色的薄膜。
一行人并肩站在焚化区外。查槐站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手里捧着秦伯的遗像。遗像上用黑纱缠了个漂亮的花结,上面的秦伯抿着嘴,摆着一个稍显严肃的微笑。
阮文谊站在查槐旁边,双手插在兜里。仓阳到了多风的时候,今天尤其严重,他昨晚没回家,也没增添防寒的衣物,脸颊被风吹得有些泛红。
他两只脚原地交错站立,希望自己暖和一点。这动作的幅度不大,查槐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你进屋等着吧,结束了我喊你。”
阮文谊摇摇头,正想说话,就被旁边一声凄厉的嚎啕打断。
是另一家的家属,排在他们前面火化。与他们这边冷冷清清几个人不同,那边显然是一大家子,浩浩荡荡来了二三十个人。发出嚎啕的是个中年女人,披着白麻,嚎啕大哭,旁边两个人拼命搀着才扶住。
这一哭就捅了眼泪窝,那二三十人里不少都抹起了眼泪。
这一片地方送葬有奏乐的传统,在这群人往外走的时候,外面的唢呐、锣鼓已经铿锵响起。为首的那人举着遗像,往后一人捧着骨灰盒,一群人就在眼泪和叮呤咣啷的民乐里缓缓走出大门,化作一个个细小的白点,消失在阮文谊的视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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