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绫抱着小马包,坐在这些大人中间,他显得很矮小,没多少人注意到他。逐渐的,第一班公交车来到,一批打工族上了车。
第二班,第三班,公交车站只剩下尺绫一个人,打工族们零零散散地离开。这些都不是尺绫要坐的车。
尺绫看看时间,终于,远处驶来一辆符合数字的车辆,停在他面前。尺绫登上车,车上坐的人不多,过分亮白的灯光显得车厢有些空荡。
他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继续看窗外的风景,车流成群。
这个公交去往的是旧城,那边偏老旧,居民区居多。经过了一个堆满自建房的站点后,车上就只剩下尺绫一个人了。司机停车喝水,继续往前面驶去。
尺绫看着站点,他还有10个站,有好一阵儿时间。
又是一个小时后,尺绫终于来到农贸市场,他从公交车下来,看着眼前的宽阔的水泥地。这里很漆黑,几乎没多少盏灯,人影更是一个没有。
尺绫回头,公交车已经离去了。他往里面走,晚风飕飕吹过摊位,卷到尺绫的耳朵边。他抱着小马包,尝试去找卖花的地方。
可大家都关门回家了。农贸市场只在白天开放。尺绫独自一个人沿着水泥路走了好几分钟,还是什么都没看到,只见阴森的路灯下旋绕的飞蛾。
尺绫越走越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停在原地一阵儿,又迈起步子,耳畔只有过分寂静的步履声。
旁边传来水沟的味道,暗暗地流动,尺绫适应了这里的黑暗,却没适应无人的寂寞。
走了很久,尺绫终于在地上见到一片花叶,他上前捡起来,远处还有些贸易过后的残骸。
高台摊地下的好几朵花,都扁成一团变形。尺绫又往前看了看,凌乱的水泥地上零星分布着几支被剪断的花杆。
尺绫看到了一支还紧闭着的百合花,他蹲下来,捡起这只被遗留或遗弃的百合,抱在怀里面。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尺绫没有雨伞,也没有人会来接他。他站在棚子的隔壁,听着愈发愈大的雨点声,吵得聒噪。
百合花苞被溅上了雨水,尺绫退后一步。
他问电话手表,雨会下到什么时候。电话手表显示今晚暴雨,明天中雨至大雨,后天小雨。尺绫关上电话手表,继续等待。
他好想念大尺绫啊。
要是他能立马长大就好了,立马变回大尺绫,这样哥哥们就不用吵架,他也不需要离家出走。他能够独立地生活不需要人操心,不需要撒娇或者被关心。
尺绫并不想哭,他只是站在那儿,觉得很迷茫。他平静得和昏暗的水泥地板一样,水沟的水涨起来了,哗哗的流动声更响亮。
暴雨幕中,远处出现一束刺眼的光亮。
尺绫侧侧头,被亮得眯起眼,不过多久,雨幕中浮出红色的伞面。脚步声愈发靠近,脚步溅起水花,尺绫认出是哥哥。
哥哥还是一如既往地负责,来找他了。
匆忙赶来的尺言看到弟弟,脚步立马加快。他不知道这小孩是怎么找到这个偏僻的地方,他开车都开了好几十分钟。
尺绫往后退缩一步,尺言伸手扯住他,疲惫温声说,“走吧我们回去吧。”
雨花式很大,落在伞面上,几乎要凹下去一个坑。尺绫被哥哥扯着,拉进伞里走了几步。
他不想走了,可哥哥的手依旧没有松开,揪着他的衣肩。他嘴上什么话什么没说,也没有责怪。
尺绫狠狠地挣扎一下,脱出哥哥的控制,他往后倒退两步,暴雨径直淋到身上,狰狞地大喊:
“我不要回去!”
尺言的手被挣脱开,脚步却依旧下意识往前走两步,他停下来,回头,发现弟弟与自己已经拉开两米的距离。
大雨很快就把尺绫淹没,一盆盆倾倒的水落到他脸上,尺绫就全身湿透。
尺言撑着伞往回走,他担忧地看着湿透的弟弟,他的病是经不起这样折腾的。见到哥哥递来的伞,尺绫再一次往后倒退,尖声叫喊:“你不要管我!”
他怀里还搂着小马包和准备要送给哥哥的百合花,他们现在都孤独地立在雨幕中,没人能理解他。
“听话,”尺言叹一口气,是真的着急了,上前来就要扯住他,尺绫往后退,但哥哥比他力气更大,哥哥强硬地把他往身边扯,甚至尝试单手抱起他。尺绫甩开哥哥,连同雨伞掉落下地,溅起水花。
“你在意的根本不是我,是大尺绫。”尺绫哭着喊。
他不是哥哥心中最想要的尺绫。就算哥哥抱着他,哥哥怀念的也只是以前的大尺绫。
尺绫真的很难受,他很悲伤。他以为哥哥会是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可是真相告诉他不是,哥哥只是爱过去的自己。对于他不过是爱屋及乌。
他对自己的感情完全建立在对大尺绫的感情基础上,尺绫自己只是个替代的附属品,他真的好难过,一想到这,整晚上委屈的眼泪就再也控制不住地哗哗流出来。
“你其实根本不爱我。”尺绫悲伤蹲下来,这么冷的晚上,他却一点都不冷,身体里像是涌动着波涛大海。
尺言站在雨里,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衬衫。他们两个都淹没在漆黑的雨幕中,互相面对着对方。
“你去找大尺绫吧。”尺绫哭着说,他的眼泪已经混着雨水分不清了。
尺言愣愣地看着弟弟,这幅小小的身躯藏着的忧虑、悲痛、哀愁一下子倾泻而出,宛若激烈的大雨瓢泼。
寂静几十秒后,定滞的尺言忽地动起来,他温声地上前蹲下,两只手抱起地上湿得像落汤鸡一样的尺绫。
“别哭。”他轻声。
尺绫这次没有再挣扎,他哭得像小猫似地被哥哥抱着,窝在哥哥湿漉漉的怀里。他还没哭够,尺言贴得他更紧了,试图用体温去暖和被雨淋得冰冷的弟弟。
“好了,别哭。”尺言继续温声安慰。
尺绫脑子里没有大尺绫了,也没有不爱的哥哥,没有委屈的自己。他只听到雨声,感受到哥哥的体温,久违的温暖让他蜷缩得更紧了。
“我爱你啊。”尺言微微晃着他,就跟安抚睡觉的小婴儿一样,脚步缓缓向前迈,“我一直都很爱你。”
尺绫揉着眼睛,他不相信,哥哥还是喜欢大尺绫多一点。
尺言没有说话了,他望着视野里的雨幕,像是黑夜里的一片雾,似乎能看到过去,很远很远的过去。
他感觉自己的眼睫被水珠压得昏沉,垂垂眼皮,看着怀中熟悉的弟弟。
他往前走,抛却大片的雨幕,什么东西像是被融化,或是在身后被遗留。
第90章
回家。刚在门口换下湿漉漉的鞋, 屋内的灯光便传来训斥声的余音。
林老师训丈夫:“你和他吵什么吵,他心情不好就算了,你也这么不懂事?”
尺言挂好红伞, 合上门, 雨幕声才小上一些。他轻轻推一下尺绫, 催促着, “赶紧上楼洗澡吧。”
尺绫被淋得湿透,没有一根头发丝是干的。在车上哥哥把自己的大衣奉献出来,已经给他脱水一遍。尺绫裹着大衣,迈步往楼上走。
听到门口的动静后, 里面两人的训斥声也逐渐轻下来,林梓望向归来的两人, 见都湿得透顶,面色不禁担忧,“怎么弄成这样了。”
尺绫没有停住脚步, 继续上楼。尺言回归礼貌, 并没有解释多少,随口两句糊弄过去。而前不久与他大吵一架的尺平独自转身,退出共处的空间。
尺言也避开他的视线, 两人默契地不交流,呈现出一幅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样。
尺言上楼, 换洗衣服。先去看了看弟弟的房间, 弟弟已经进入浴室了。尺言在门口喊:“你在洗澡吗?”
屋内的小尺绫隔着雾气, 伸长脖子应:“嗯。”
尺绫往身上搓搓, 热水烫得他皮肤白白的, 一洗完,他就紧听嘱咐裹上衣服。
淋完雨身上热热的, 洗完澡身上冷冷的,他抱着睡衣冲上床,滋溜钻进被子里。他睁眼睛有些困难,两只眼睛已经肿肿的像个小桃。
他已经有些忘记今晚的争吵,印象逐渐模糊,或者能说是还未理解。对于小尺绫来说,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不必为发脾气烦恼。
上一篇:成为眼盲校草的护工后
下一篇:不要和阴暗批网恋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