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上去,恢复懒洋洋的姿态,与其说是懒洋洋,不如说是无精打采。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对生活也没有兴趣和欲望。
有时候他真的会想,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对他来说,呼不呼吸似乎都没什么区别。
尺绫翻身,抱住刚清洗过的被子,闻着上面的洗衣液味,蜷缩起身子。
他想到父亲,想到很久以前的自己,想到他见过的人和死去的人。
他想要是回到过去就好了,他什么都不用想,也什么都不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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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尺平在沙发椅上,捧着一本书,手边的茶几放一杯花茶。
妻子刚刚洗漱完,出来,抹着头发,他们又不约而同地将话题落到弟弟尺绫身上。
“你给他做做思想工作吧。”妻子出声道,她对着镜子梳头,心里还惦记着学生的事。
尺平有些不自在,扭了扭身子,没应。妻子继续道:“这条路确实挺合适他的,目前能破局也就这个办法了,他心里肯定不太情愿,毕竟出国好几年。”
“他又没说。”尺平抿抿嘴,翻过一页书。妻子有些埋怨:“你看他那样子是会说出口的吗?平时也没几句话,喜不喜欢也不说。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把一小孩教成这样的。”
这么沉默寡言、消极内向、眼神比嘴表达多的学生着实少见,不说天生性格,百分百与原生家庭肯定脱不开关系。
尺平蹙蹙眉,他的确不怎么管这个弟弟,也没跟妻子完全交代家里以前的事。她是有些不明不白地责问,但论起责任和自己是脱不开关系的。
“桐桐最近怎么样了?”尺平翻书一页,问起在国外读书的养女近况。
林梓有些意外,明明这他俩才是更亲近的一方,还是答道:“挺好,她没给你发信息吗?昨天才发了动态。”
“可能屏蔽我了吧。”尺平拿起手机刷,点了好几下,又想到妻子与弟弟更为亲切,低声道,“还是你去吧,你更合适。”
“你女儿的事我在管就算了,你弟的事还要我管?”妻子似乎有点不乐意起来,对着镜子涂面霜,“钱是你花的,几年下来没个五百一千万都够呛,两个都是你提出要送出去的,我没权帮你主持。”
“这不一样。”他试图抗辩。
“得了吧,想要和人家搞好关系又不愿意去,平时一见面就是漠视。”妻子戳穿他谎话,话语客观冷淡,“但凡你拿出对桐桐三分之一的态度来对尺绫,关系早比现在好不知道多少倍了。”
尺平虽然还捧着书,装模作样地看着,实际上心思已经飘来飘去,陷入反思。
强硬定坐十五分钟后,他终于放下书,起身走向客房。
隔着远远的,就看到老管家守在门口。他走过去,“服叔。”
老管家帮忙开门,并且沙哑着声音,轻声细语:“尺绫少爷已经睡了。”
门轻轻咯吱一声,推开一道缝隙,里面透出些亮光来。床上的人蜷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些许头发,呼吸安稳。
尺平看到眼前一幕,果断推开门的手停住,犹豫两秒,脚步后退。算了,明天再说。
回到卧室,尺平对妻子的说教耿耿于心,确实态度确实太过漠视。夜晚揣度着该用怎么样的言辞、语调,想了不少,翻来覆去一夜过去,他还是胸无成竹。
起床,戴上眼镜,尺平洗漱过程中也在反思中组织言语。莫名其妙走到客房,推开门。他看到床上的人还如昨晚一样睡着,没醒来。
他的紧张突然消失,取而代之一把火暗暗涌上来,八点多了还赖在床上,这个废物弟弟真就不成气候呢。
他强忍着嫌弃,没有像以往一样转头就离开,而是皱着眉把昨晚没关的灯关掉。
窗帘一直关着,阴森森的,他一把扯开窗帘。动静有点大,在空气中一声破开。
床上的人似乎被吵醒了,窸窣动了动。尺平正准备早起斥责废物弟弟一顿,一回头。
尺平:“嗯?”
尺平:“……!?”
宽敞床上,一个小孩坐在被褥里,睡眼朦胧地用手揉眼睛。
小孩及肩头发遮住大半边脸,眯着眼,皮肤白嫩。尽管现在的身躯只有被子四分之一大,但还是能从略显稚嫩的面庞中辨别出——
这就是,尺绫!
第2章
在被褥里睡眼朦胧的小孩,松开白白软软的拳头,停止揉眼睛,茫然望望四周。
他看上去对房间并不熟悉,也不陌生,目光迷糊往周围扫去,最后落在尺平身上。
尺平对目光过敏,触及到的一瞬间深深呼吸一口气,身子骤僵,眼前的画面冲击力实在过大。
小孩目光没有挪开,尺平突然无比希冀眼前人能像往日敷衍地朝自己打一声招呼,很可惜没有,小孩不在意他,而是自顾自打了个哈欠。
不对,这不对。
这到底发生什么了?
尺平靠着墙,手摁到粉刷漆面上,指尖一触及就感受到分明的寒意,直叫人僵硬。他脑海霎时间乱作一团,会不会是梦。是他睡觉被子没盖好吗?还是手落到瓷砖地上了?
不甘心摸索好几下,指尖冰冷没有回温,他就知道眼前这件事,糟糕透顶。
他那废物弟弟,缩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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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绫一觉醒来,不同于往常赖床的懒意,只觉得自己很困,也很累,浑身软绵绵的。
一阵强烈的太阳光照进来,落到身上,眼皮子很不舒服。
他揉了揉眼睛,模糊间,看到自己的手好像变小变软了。
他看到大哥惊愕的表情,明白有什么东西发生改变了。
他知道自己该去思考,但他也没办法多想。脑子不断发射困意信号,身体拼命打哈欠,他下意识去抱住被子,又闭上眼睛。
等众人来到房间时,尺绫已经将头埋进头发和被褥里,再度入睡,呼吸起伏有节奏。
“你们看,就是这样,我什么都没做。”尺平急于澄清,急促之间压低了声音,“这就是尺绫。”
其他人定眼,这房间这床,确实是尺绫昨晚睡得。可这床上明晃晃的,是一个酣睡的小孩,长得有九分甚至十分的温和可爱。
尺绫的鼻息轻微,呼起在鼻尖停留的一缕发丝,而他稚嫩的面庞十分安宁,白皙精致,一只小手蜷起来靠在唇边。
那睡姿,就好似刚出世的婴儿一样。
尺绫缩小成七八岁的模样,作为医生的三哥把他拉到医院去,给他测了骨龄,发育评估,认知测试,基本都在八岁的水平。
大哥尺平没有反驳,毕竟光从模样上看确实差不多,他对幼时的尺绫完全不了解,也不好多发言。
二哥尺言却有不一样意见,他上前去捧尺绫的脸,仔仔细细摸一遍两遍三遍,紧接着笃定说道:“这是他的十岁模样。”
尺言从小照顾弟弟,亲手拉扯到现在,他能记得他每一年的长相,所言所语不乏信服力。
白色的医院让尺绫眼睛很不适应,他感觉天花板、墙壁、还有各种仪器都在发光,照得他头晕目眩。他投入尺言的怀中,想让他帮自己遮挡光亮。
“没办法了,医学上只能区分到这里。”三哥尺尚轻飘飘一句,他实际上并不算在意,转身再次查看检查报告。
大哥轻扶眼镜,陷入沉思:“直接问一下。”
问是问好几遍,尺绫一直闭嘴不答,这下难办了,不仅身体变小了,连思维都一并回去了。
此情此景,三人终于明白,他们的弟弟,尺绫,已经变成彻头彻尾的大麻烦:一个不会说话、不会表达、只会埋头玩手指的自闭小孩。
是的,没错。六七年前的尺绫,一直都是这幅模样。
唯一对他还充斥耐心的是尺言,见尺绫失去安全感,他重新蹲下来进行抱搂,继续安抚他。
“没事啊,别怕。”
发育迟缓、刻板动作、语言功能障碍……本来被调养好的尺绫一下回到解放前,没有任何生活自理能力。这里三个哥哥,只有尺言一个人有应对经验,其他人被打得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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