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远隔千里的好友可能已经将这里的情况猜得八九不离十,宋见风叹了口气,主动道:“是挺年轻的,年纪好像比兰又嘉还小一点,你要看照片吗?”
“毕竟你好歹也算是……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前夫哥?是该让你看看兰又嘉的现任,没准有助于你的心理治疗。”
先前小霜发照片的举动虽然莽撞。
但仔细想想,这一幕是挺刺激的。
反正老傅已经猜中整件事,再糟也糟不到哪里去了。
他问得不怀好意,傅呈钧却干脆道:“不用。”
宋见风深感遗憾:“你不想看?”
“嗯,没有必要。”
对方不过也只是个出现得恰逢其时的工具。
当工具有了明晰的形象,只会损害未来他和兰又嘉相处时的心境。
傅呈钧答得坦然,宋见风倒因此失神了好一会儿。
半晌,他语气复杂道:“老傅,我好像也不了解你。”
他想,今天这一连串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对话,或许并非偶然。
傅呈钧不是刚刚才猜到这些事的。
——他仿佛早已料到这一点。
早已做好了心爱之物离开掌心的准备。
不过……
是暂时,还是永远?
紧接着,对方没有理会他的慨叹,也不再问兰又嘉的事。
最后问:“剧组今晚几点收工?”
“今晚?”
话题的陡然切换让宋见风面露诧异,很快,他意识到了什么。
“所以你今天突然给我打这个电话,就是想问这件事?我记得不是很晚,等我翻翻通告单啊……对,上面计划是八点。”
“会比计划推迟吗?”
“应该不会,今天拍得挺顺的,上午还多拍了一个镜头。”宋见风习惯性道,“万一推迟的话,我提前通知你?”
“好。”
这通电话就这样结束了。
来得突然,结束得亦很奇异。
挂了电话的宋见风,仍不知道傅呈钧为什么要特意来问这件事。
此刻的他,也无心深究。
独自回到片场的男人,心情格外复杂,默然地望向不远处待在一起的三个年轻人。
兰又嘉同恋人挨得很近,助理也在一旁,无形中消解了那份单独相处的暧昧。
他们不知在说什么,都笑得很灿烂。
那个叫闻野的大学生,是个什么样的人?
的确足够年轻。
也足够热烈、足够亮眼。
……像是在哪里见过?
在认真审视兰又嘉现任恋人的这一刻,宋见风忽然觉得这张此时正露出笑容的脸庞有点眼熟。
他试着想了一下,却一无所获。
毕竟记忆里盛满了数不清的面孔。
他拍过无数人像照片,对方大约是和自己拍过的哪个模特五官结构相似,所以有些既视感。
宋见风这样想着,任由飘零的思绪在脑海里一晃而过。
他重新拿起相机,穿过休息结束的片场,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这天接下来的拍摄,依然很顺利。
顺利得他不需要给远在光海的傅呈钧发去任何额外通知。
也差点忘记了这个让对方专程打来电话询问的小插曲。
七月十四日,晚上八点。
一天的拍摄工作全部结束,整个片场都松弛下来。
导演在和摄影师对素材,助理快步迎向一脸疲惫的演员,场工开始搬运拆卸灯光道具……到处弥漫着日常的噪音、琐碎的对话。
这是个与往常相比,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平凡夜晚。
也正是在这个瞬间,一道灿烂的华彩骤然点亮了人们的视野。
“哎,什么东西亮了一下?”
“今天不是什么节日吧?怎么会有人放烟花?”
“快看,这烟花好漂亮!”
人们接二连三地抬头望向夜空。
铺天盖地的绚烂焰火陡然占满了每个人的视野,惊人的光彩率先绽放,震动的巨响紧随其后。
夜间八点,满城烟花盛放。
——七月的这一天,人们头顶有照亮了整个京珠夜晚的璀璨烟花,身边充盈着低语、惊呼,和欢笑,万物流光溢彩,空气甜美烁金……
在这场令所有人驻足观赏的灿烂烟火映照下,从今天午后开始就格外少言寡语的剧照师,是罕见的没有凝望夜空的人。
烟花轰然绽放的那一刹,他立刻想起了什么,目光一怔,旋即下意识地转头,在人群里寻找某道身影。
他很快找到了。
漫漫夏风里,刚下了戏准备去休息的男主角,在这阵难以忽略的盛大声响里,本能地抬头望向夜空,也像很多人一样,蓦然间睁大了眼睛。
而他身旁的年轻男生只看了一眼突如其来的烟花,就收回视线,转而看向他。
他看见身边人惊愕失神的表情,似乎觉得好笑,扬了扬唇角。
接着,伸手替对方捂住了耳朵。
震耳欲聋的声响因而远去,只剩眼前摄人心魄的华彩,重现旧日的纪念。
一切其他事物都随之隐没了。
时间变得璀璨静谧。
宋见风看到那双清澈明媚的眼眸里,渐渐涌上一种很晶莹的东西。
还看到兰又嘉始终没有转头望向身旁寸步不离的守护者。
瑰丽天穹下,他一直怔怔地注视着这场持续了很久的美丽烟花。
灿烂的、悲伤的……
忽地将时光浸染成秾丽灰绿的,烟花。
第60章
兰又嘉曾经很喜欢烟花。
因为那是一种没有人能逃脱的美, 以极具侵略性的霸道姿态,牢牢攫取了每个人的注意力,即使不曾抬头看, 也知道头顶或屋外, 正有焰火璀璨。
因为那是一种不断出现在日常生活中的美,人们辞旧迎新的时候会放烟花,庆祝节日的时候会放烟花,在小说或影视剧里,表现青春、爱情, 或是一段今后只可追忆的往事时, 都常常会加上一场于轰轰烈烈绽放后凋零的绚烂烟花。
因为……
因为他曾经很喜欢一个人。
所有人都觉得那个人冷冽、强势、无法撼动,连后来的他也这样觉得。
可在这一刻,兰又嘉忽然想起了最初的时候。
——在最容易产生这个印象的相识之初, 他反而从没有这样觉得。
校庆结束的夜晚, 他莽撞地追在那道身影后面喊傅先生的时候,其实已经察觉到那人身边的秘书打算阻拦自己。
可对方却在那之前,回眸望向了他。
时间珍贵无比、身份遥不可及的男人停下了脚步, 问:“什么事?”
尽职尽责的秘书因此及时停住了一切动作。
所以他才有机会提出那个忐忑又大胆的邀请:可不可以来听我的演出?
几天后,那个人竟真的来了。
到这场平安夜的钢琴演出终了,兰又嘉才知道,原来对方不打算跟任何人建立感情关系。
其实那个人可以不解释,可以不出现,可以不顾及他的任何感受, 甚至可以把一厢情愿的他当作主动送上门的廉价玩物。
但对方仍然来了, 他没有让台上的钢琴师度过一个失望的平安夜,他听完了这场洋溢着美丽心情的即兴爵士乐演出,他也没有给人留下虚假的希望, 礼貌又坦诚地拒绝了年轻莽撞的追求者。
他说:“谢谢你的邀请,再见。”
在那之后,是兰又嘉自己不肯放弃。
是他明知对方的态度,仍在执着地追逐。
幸好,对方从来没有不留情面地叫人赶他走,偶尔也会回应他的话。
渐渐地,兰又嘉好像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了。
因为不讲道理、只凭感觉的一见钟情。
也因为随着相处增多,他觉得那个人虽然看起来很冷,骨子里其实是温柔的。
他日渐沉溺于这种温柔。
这种旁人从未察觉、似乎只有他能看见的温柔。
大半年后,兰又嘉有了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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