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不解地分析着数据,周舟的好感度先是下降,而后又上升,如此上升下降了好几次,又稳稳地停留在原地。它又监测到齐霁如波浪般的情绪变动,越发搞不懂人类莫名其妙的感情。也许就像世界意志告诉它们的一般,没有爱的存在的世界,才是最稳定的。它的宿主吃尽了苦头,换来的只是更多痛苦罢了。
它想不通,更无法理解。知道自己说话会点爆齐霁不稳定的情绪,只是选择安静地观察着。
齐霁洗完澡就躲进被子里,戴上耳机随便打开一个电台节目,主持人娓娓道来的声音和轻柔的背景音乐交织在一起,只可惜讲的是个悲情的暗恋故事。
心里烦躁,听电台也没用,齐霁扯下耳机扔到一边,克制住现在冲进周舟房间质问他到底喜不喜欢自己的冲动,认命地拿过还没拆的另外一份礼物。
盒子里是一个相框,中间摆着一张照片,深黑色的背景里,分散着黄色与白色的光点,一瞬间仿佛置身于宇宙星河之中。齐霁手一软,相框就掉在了被子上。
他知道这份礼物的名字——恒星光谱图。
在他本来的世界里,他送给周舟的礼物,就是恒星光谱图,他甚至记得被圈出的那颗,距离地球十八光年的星星的名字。
在另一个十八岁,周舟将这份礼物送给了他。
照片的背面,是周舟亲手写下的两行字——
亲爱的齐霁同学,你的出现,就像这颗十八光年的恒星一样美丽。
祝你十八岁快乐,祝你的愿望都能实现,就像你希望我那样。
齐霁隔着玻璃抚摸对方的字迹,颤抖着骂对方:“蠢货……”破碎的音节被吞咽下,齐霁抱着冰冷的相框,眼角有湿润的液体滑过。
第22章
周舟在一阵眩晕里醒过来,周围传来列车的轰鸣声,他想试着用力睁开眼,整个人却像被笼罩在雾里一般,听不清周遭的话语,更看不见眼前的景物。
“你醒了?”唯独这道声音十分清晰。
熟悉的声音让他短暂地清醒了一秒,试图转头看清对方的脸,视线却又变得模糊。
“你在苦恼什么呢?我很久没有见到你这副样子了。”身边人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姿态那样熟稔,说出的话像是在询问,又像一句无意的感慨。
凌乱的意识里,诸多画面在他眼前流逝,周舟想要集中心神去看清其中一二,依然是无用功。分明并未张嘴,声音却已经从他喉咙里流淌出来,“我不知道……有一个人,让我很在意……”
“是吗?那个人是谁,你还记得他的名字吗?”熟悉的声音继续诱导着他说下去。
模糊的世界放大他内心的恐惧与无助,周舟拼命在记忆里搜寻着那个人的名字,怎么也想不起来。可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只要听过一遍绝对不会忘记,他的声音嘶哑,“不,我记不清……”
越是挣扎着回想,呼吸就越是困难,周舟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嗡嗡的耳鸣声。他看不清身边任何一张脸,感知不到自己身处何方,世界在他眼前是纯粹的黑与白,带着灼眼的光芒轮流占据他全部的视线。在单调色彩的中央,他忽然看清了一个人——那是个十来岁的少年,脸上挂着泪痕,身上是新老交错的伤痕,他全身不着一物,蜷缩在肮脏的角落里。
周舟不记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却在视线相交的那一刻本能地伸出了手。
“周舟,你这人怎么这么粘人啊,还让不让人写作业了?”
“我说,我愿意,我已经遇见了值得我爱的人,就是你咯。”
“这个礼物呢,叫恒星光谱图,上面这颗恒星距离我们十八光年,就在你十八岁的时候送给你吧,陪你长大,是我最荣幸的事情。”
模糊的对话声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同一个人的声音向他不断涌来。
“……齐霁。”眼前绽开千万光芒,那个怎么也记不起的名字一瞬间在脑海中破土而出。
身边那人笑起来,声音带着极强的蛊惑性,“你要就那样放弃他吗,就这样抛下他,自己偷偷摸摸地躲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疗伤?”
“不知道,我不知道……”他瘫坐在椅子上,无力地重复着,“我不想害他,以前那些事情,还不够证明吗……”
“你只是在逃避,在找借口掩饰自己的懦弱,你什么都明白,又什么都不愿意面对,我没说错吧。”
“你到底是谁?”周舟提高了音量,有些激动地质问。
“你希望我是谁,我就是谁,”那人的手又触碰到他的胸口,停留在心脏附近,“最重要的是,你的心在想什么。”
眼前的画面变得清晰,他又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朝着声音的方向转去,待看清了那张脸,身体却似被钉住了。
“周舟,不要像我那样,做个只会逃避的懦夫,”姜锐一字一句地说,“梦总有一天会醒的,可活着的人,永远不该为尚未发生的事情自责。”
身体被汗打湿,周舟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猛然坐起身,弯着脊背大口喘息。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掌,都说梦是潜意识的反映,那么这个梦是告诉他什么,姜锐又怎么会久违地出现在他梦里……以及那个陌生的少年,支离破碎的对话声,都和齐霁有什么关系,他又和齐霁有着什么样的关联?
太多谜团让他困惑,他以为自己已经倒霉到头了,却被卷进了更加莫测的疑云中。熟悉的无力感再次包围着他,似乎不管他往哪儿走,都是死路一条,找不到真相,看不见终点,唯剩忐忑与恐慌。
他去卫生间冲了个澡洗去一身的汗,齐霁已经出门上学了,桌上放着一份熟悉的早餐。
每次都是这样,他们两个人一发生点什么,齐霁就不见人影,只留下一份早餐来维持他们奇怪的关系,就像无声的退让。
注定要辜负真心的人,是周舟才对。
摆在齐霁面前的无非两条路——一是破罐子破摔就这样向周舟坦白自己的心意,被拒绝不是最坏的可能性,他毫不怀疑周舟当天就会从这个家里逃走。现在的周舟就是过去的他,他怎么会不了解周舟,当和谐的表面被戳破,内里的他那么胆怯,草木皆兵,一点风吹草动就会胡思乱想。至于第二条路,是假装无事发生,继续假惺惺地和对方当所谓朋友。
就连纠结也是多余的,他本就没得选,求而不得,又不能忍受失去对方的后果,只能装腔作势地保持现状。
他趁着眼保健操的时间拿学校的电话给周舟打电话,电话接通后,两个人都沉默着没说话,齐霁受不了了,抢着说:“我……对不起啊,你能不能别生我的气。”
“别想了,我没生气,以后也不会生气的。”周舟体贴道。
“那你也不要讨厌我……我以后会多做家务,学着烧饭的,你怎么使唤我都行,可不可以不要赶我走……”齐霁越说越委屈,咬着牙憋住眼泪。
“没人能赶走你,我又不是房东,我们现在是法制社会啊,”周舟开着不怎么好笑的玩笑,想要调节气氛,弄巧成拙,搞得更尴尬了,听着电话那头齐霁的抽泣声,他生涩地安慰他,“多大点事,别哭了,我放学来接你好不好?”
“我不要,”齐霁直接拒绝,他要的压根不是轻飘飘的几句安慰,“周舟,你有没有一点喜……”他自知失言,径直挂断电话,像个无主的幽魂游荡在走廊上,直到上课了才回到班里。
整节课他一点小差没开,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题,分散注意力的最好方法就是用别的事情填满。周舟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但他,是真的快被逼疯了。
他讨厌这样的自己,情绪不受控制,几句话就哭哭啼啼,对上周舟理智都离家出走。
按照任务次数来说,他都活了十几辈子了,早该心如止水,任何人和事都掀不起一点波澜。但他无法控制地感到委屈,见过周舟爱他的样子,就再也不能接受他的疏离与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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