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什么呢?
参他不孝不悌,太后病重,东宫竟毫无表示。
弹劾高级官员,理论上是需要先进行书面弹劾,由御史台大佬在奏疏上多方署名,等通过中书省和门下省的联合审核后,才能递到御前。但因为一些历史原因,老皇帝在前些年刚取消了御史台联合署名的规定。
这也就导致了御史台这几年的弹劾混乱,有些非高级官员也走书面弹劾的流程,有些管你是谁,哪怕是当朝太子也要当面弹劾。
闻时颂今天遇到的就是这样的莽夫,揪住不放的还是老皇帝比较在意的孝悌问题。
满朝文武无人敢言,只躬身等待圣断。
年迈的天子垂坐朝堂,没有问跪在地上的御史有何证据,只透过冠冕上的十二旒,看向了自己与皇后仅剩的幼子,正值盛年,张扬肆意。老皇帝神情难辨,只在清了清苍老的嗓音后,缓缓开口:“时颂,可有此事?”
闻时颂没看御史,只斜了眼他旁边正在用笏扳小心翼翼遮挡得意的三皇兄,勾唇嗤笑,蠢货。
笏扳多大?你那张宛如满月的脸盘又有多大?能挡得住吗?
身着杏黄色朝服的年轻太子不紧不慢,在向前一步出列后,才对自己的父皇回禀:“儿臣的头疼一连数日,药石无用,生怕皇祖母忧心;太子妃一直在光大殿照顾儿臣,也是分身乏术。此事到底如何,儿臣暂时也犹未可知——”
说白了就是,我病了,我“老婆”一直在照顾我,到底去没去看太后,我暂时也不知道。
三皇子心中一乐,没想到这回的事情会如此顺利,他的好弟弟竟真的按照他所想的把把柄主动递了上来。
没做就是没做,皇帝可不管你为什么没做,谁不知道当今陛下最讨厌的就是嘴硬解释?甭管你是不是病的快死过去了,你的太子妃是不是一直在照顾你,太后生病,你们东宫没有任何表示,那就是不孝!
但闻时颂却依旧八风不动地站在原地,没有丝毫的反驳之意,因为……
“皇祖母身边的安康应该是知道的,是非曲直,一问便知。”
安康是太后的总管太监,跟在老太后身边伺候了很多年,一直忠心耿耿,莫敢不从,太极宫的大事小情,他都一清二楚。
东宫对太后到底关不关心,问一下这位大总管不就清楚了吗?
也就是说,闻时颂刚刚的解释并不是他为什么没去做,而是他们两口子为什么都没有亲自去太极宫。但人没去,就代表了不关心吗?
老皇帝看着如此笃定的太子,心下便已经有了偏向。但他并没有着急下旨,只是又等了等,到底在等什么,谁也说不好。
但可以肯定的是,老皇帝并没有等来他想要的结果,他也没在犹豫,便让人当下就去了一趟太极宫,还特意嘱咐了不要惊扰太后,只需问一下安康即可。
而安康太监能够给出什么答案呢?
他自然只会说太子和太子妃极为孝顺,早在昨晚第一时间就送来了慰问啊,说不定还会替他们再多嘴解释一下为何不便亲自前来,太后也是体谅的。
当然,回禀的太监带回来的消息里,最重要的还是在今天太子已经没什么事之后,太子妃就已经前往了太极宫。
说真的,对于这个结果,闻时颂也只料到了一半。关于安康会替他们遮掩的那一半。无人知道安康太监和沈老爷子的私交,太子也是因为太后在他婚事上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沈家一边,才发现了这份“沈家→安康→太后”的隐晦影响链。
不管太子妃有没有对太后尽孝,安康都肯定只会说太子妃做的极好。
只不过闻时颂也没想到,沈里做事竟真的如此滴水不漏,在照顾了他一晚上之后,第二天又马不停蹄的赶去了太极宫。
虽然沈里昨天古怪的内心活动,让闻时颂着实惊讶了一下,但如今看来,他的这个太子妃还是那个面面俱到的沈家幼子啊。
与此同时的沈里,正在一脸痛苦的听已经病的有些糊涂的太后问他,你和太子的感情怎么样啊?什么时候准备要孩子?
第13章 入主东宫第十三天:
沈里此时的心情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不是后悔来探望太后,毕竟在听到太后病了的消息之后,他本就有意要来太极宫,后面又有韩乐风他娘王夫人说自己是在探望了太后之后才来的东宫,哪怕沈里是个傻子,也该知道自己作为小辈在这个时候该做什么。
他只是后悔,明明他来的时候太后还没有醒,他为什么要在安公公上了一盘樱桃毕罗后,会想着先吃完再走。
这樱桃毕罗能有多好吃?
好吧,确实还挺好吃的。
馅料讲究,色泽金黄,一口下去外酥内软,还有咸有甜,将层层递进的丰富口感发挥到了极致,只摆在那里就已经是一盘艺术品了,沈里根本拒绝不了。好吃到想要摇头晃脑。
但是不行。
沈里正襟危坐,始终牢记他还有个心机黑莲花的身份要扮演。
而整个太极宫的宫人对于沈里仿佛是极为熟悉的,在他努力想让自己显得像个成熟的大人时,大家都默契的没有拆穿。
甚至留出了足够的时间,让他和好吃的樱桃毕罗独处。
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椿龄还在和安公公小声复盘:“看来这次改良的很成功,殿下就喜欢吃这些油炸但又不腻的小吃。”
左一口,右一口,吃着吃着,太后就醒了。
安公公对展开了光盘行动的沈里笑道,太后她老人家一般到了这个点也该醒了,还是殿下有孝心,特意等到现在,娘娘见到您来看她肯定很高兴。就是娘娘凤体欠安,脑子仍有些糊涂,希望殿下不要刺激她。
那沈里还能说什么?不管是对他满脸带笑的安公公,还是在看见他之后整个人真的都精神了不少的太后,他都不忍心拒绝啊。
沈里上辈子就是爷爷奶奶带大的,对老人家总是格外的有耐心。
太后凤体不便,如今连下床都有些做不到,只虚虚地披了一件湘色的外衫,倚在床榻的斑丝隐囊上,与坐在床前花凳上的沈里说话。
也不知道太后就是个性格平易近人的好人,还是一如安公公所说,她真的很喜欢沈里,反正老太太跟沈里还挺有话聊的。
沈里一开始甚至都没意识到太后哪里糊涂,她看起来就是一个说话流畅,又风趣幽默的端庄老太太,甚至对比太后这个宫斗冠军的身份,她更像一个平和慈祥、颇为喜欢回忆往昔的老奶奶。
“哀家第一次见你,还是皇后领着你来拜见的。”
沈里也是这个时候才更新了信息,他的母亲钟氏与已逝的谢皇后关系不错,谢皇后在生前十分喜欢招钟氏母子入宫叙话。沈里第一次入宫时,宫里最大的话题就是皇后娘娘身边来了个宛如菩萨座下金童转世的小郎君。
玉雪可爱的小朋友拥有一个饱满白皙的额头,白里透红的圆脸颊,以及一双明亮有神的大眼睛。肉乎乎的小手里攥着一个巨胜奴,见到谁都要介绍一句,脆脆的,明显喜欢得不得了。
他当时还不知道太后是谁。
只在太后故意逗他说“这巨胜奴好不好吃呀”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把最后一个递了过去,主动分享道:“阿婆尝尝!”
真的是一个很大方的小朋友了。
太后的回忆没有停下,仿佛能随时随地说出无数个与沈里有关的小故事:“那年冬天可冷了,你被你阿娘裹得里三层外三层,还披着一件狐皮的小斗篷,在大雪地里被牵着蹒跚走路,活像是一个小球滚滚而来。从毛茸茸的领子里露出张小脸说阿婆好,我叫里里,是那个怕老婆出了名的沈补阙家的里里。”
沈老爷子在大启十分有名,他儿子品级不高,只在以挽郎入仕后当了一个小小的补阙。但沈补阙在京中也算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出名的并不是他的能力,也不是他的才华,而是他的惧内。
当时沈里大概正在启蒙,他爹让他用可怕来造句,他逢人便说,我阿爹可怕可怕我阿娘啦。
气的沈大人在大冬天的雪地里直跺脚,与还不到他大腿高的儿子争辩,老子是叫你造句,不是叫你造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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