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我要回爸妈家吃饭。”谢可颂如实道,“约好的。”
深夜,人本来就乏,被接二连三地拒绝,脑袋又疼又涨,嗡嗡作响。可那毕竟是谢可颂,展游耐着脾气,有商有量地问:“那我们双休日可以吗?”
谢可颂彻底缄了口。
耳边传来浅浅电波音,展游以为信号不好,拿下手机,对着“喂、喂”几声。
接着,他听见谢可颂平淡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展游。”谢可颂问,“你是有工作回来,还是为了我才回来的。”
心脏好像被针尖刺了一下。展游打开免提,面无表情地对着谢可颂的头像问:“这有什么区别吗。”
电话那头的谢可颂不响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你不要回来,双休日我没空。”
“喀拉”,展游把手机丢到储物箱里,抱着双臂问:“你双休日要做什么?”
“加班。”谢可颂速答。
展游:“我是你老板,我怎么不知道你们这周要加班?”
谢可颂又不说话了。
谢可颂不会吵架的,像块石头,用沉默抵抗所有。展游没了脾气,轻轻哂笑,话里满是自嘲:“算了,我现在也不是你的直属上级。”
谢可颂无言。
展游一句接一句:“你以后的飞书表格,也不用再记我的行程……”
“可以了。”谢可颂叫停,“展游,可以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过,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打起哈欠。
深更半夜,只有展游的车还停在广场上,风餐露宿,有家不能回。
“对不起。”展游冷静下来。
“嗯。”谢可颂说。
“我不想再等两个星期才能跟你说话了。”展游双手交叠,趴到方向盘上,嗓音一下子变得很疲倦,“我很想你,你要让我看看你的呀。”
电话那头,谢可颂平稳的呼吸声促变。几秒后他开了口,一字一句,分外艰涩:“我只是感觉……如果按照你的想法走下去,什么都不会改变的。”
展游是倾注与给予,谢可颂努力过,承受不住,垮掉过一次,比展游有更深的体会。
他们之间最不缺的就是爱。只要有一点松动,他们就会被对方吸引过去,跟对方融化在一起,忘记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那你说吧。”展游搓了一下脸,认输道,“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对你,才比较好?”
短短沉默后,谢可颂干巴巴地提议:“先试试当回普通的上下级吧。”
“可是普通的上下级不会每天等着对方发朋友圈,”展游反问,“不是吗?”
谢可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yth办公楼,秩序整齐的格子间。
谢可颂倚在墙边,听着展游的呼吸声,低头注视足尖,把裤子大腿旁边的布料抓得很皱。
身旁的门被人朝外推开。
“小谢?”柳青山探头出来,“我们要开始了,你这边好了吗?”
谢可颂如梦初醒:“哦,马上就来。”
柳青山叫完人就回去会议室,谢可颂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手机。
展游已经把电话挂掉了。
会议室。
笑闹声散去,众人落座。柳青山站在最前方,打开一个密密麻麻的文档。
“先给小谢补课一下我们目前工作的几个大块……”柳青山视线投向谢可颂,神色微动,关心道,“小谢,你没事吧?”
“嗯?”谢可颂莫名道,“没事啊。”
“那就好。”柳青山观察谢可颂的模样,垂头操纵触控板,若有所思地说,“就是刚刚……觉得你看上去很难受。”
“没有。”谢可颂换口气,扯开嘴角笑了下,“开会吧。”
H&H爆雷,工厂项目陷入融资困境,一直到如今的对策,柳青山梳理得很清楚。
新的分期偿还计划、暂时降低股权质押比例、延后工厂非核心部分的开发,以及寻求新的战略合作伙伴——当然,战略层面的事情是展游亲自主导的。
谢可颂听得很专心,不时提问,只是偶尔会分神看一眼电脑右上角的时间,在心里算十以内的简单加减法。
看时间时减去八小时,在手机时钟里新增伦敦时区。这些都是谢可颂的新习惯。
两个小时的会议很快过去,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
柏继臣还有事,先走一步,其余人拎着饭盒躲进会议室偷偷吃饭。
柳青山要喂狗,除非特殊情况,是个吃饭相当规律的人。展游不在身边,谢可颂跟着她,作息也变得健康起来。
“奇怪,怎么今天老板没有发消息过来,让我盯着小谢吃饭……”柳青山嘟囔道,听闻熟悉的狗爪扒门声,猛一抬头,“让姐姐看看是谁来了呀?”
门口,葛洛莉娅把富贵放到地上,任小狗叼着东西朝柳青山跑去。
“刚刚路过宠物区,就看见富贵眼巴巴地在笼子里望着你的工位,怪可怜的。”葛洛莉娅笑道,“我顺路,把狗和冰箱里的饭盒都给你送过来得了。”
“谢谢葛洛莉娅姐姐。”
柳青山蹲下身,捧着小狗脑袋,“你给我带什么了呀?”她拿出小狗叼在嘴里的东西,辨认,“鸡肉薯片,还有……羊奶果冻?”
“公司最近不是换了一批宠物零食嘛,我路过茶水间,顺手给富贵拿了两个。”葛洛莉娅走进来,随便挑了个位置坐下,“小东西不肯吃,一定要带过来给你。”
柳青山呆了一瞬,抱着膝盖问:“给我的吗?”
富贵:“汪!”
柳青山:“有好东西要先给姐姐吗?”
富贵:“汪!”
柳青山眼底淌过亮光,使劲揉搓小狗。
那边一人一狗玩得正欢,谢可颂跟着笑了一下,拆开食堂买来的三明治,吃着饭,翻阅以前跟展游日常的聊天记录。
展游的奇怪话题层出不穷,三明治永远都是一个味道。谢可颂心里沉甸甸的,仿佛在咀嚼空气,对外在环境无知无觉。
“小谢怎么一顿只吃这么点。”葛洛莉娅转过头来,跟妈妈一样唠叨,“不行的,要营养不良的。”
柳青山也看过来:“诶,你吃这点晚上健身怎么撑得住。”
谢可颂正欲辩解,左右夹过来两个椅子。
杜成明端着餐盒凑过来:“小同学,我跟你说啊。正常人呢,一天要吃2到3倍体重克数的碳水化合物。”他把自己的白米饭分了一半到一次性纸杯里,往谢可颂那里推了推。
“还要摄入1.5倍体重左右的蛋白质。”柳白桃插起一个鸡腿,塞进一次性纸杯里。
柳青山姗姗来迟,把自己饭盒里的一片芝士盖在纸杯顶部,“一定量的健康脂肪也是必不可少的。”
展游的精力旺盛是天生的,另一群人没得到老天爷垂青,也能在高强度的工作中幸存下来。他们看心理医生,健身,调整身体状态与工作,形成了一套适合自己的方法论。
有迹可循,就意味着谢可颂可以学。
“身体是你的伙伴。”柳青山一边大口吃饭,一边说,“如果你好好对待它的话,它会回报你的。”
谢可颂一时恍惚,接过葛洛莉娅递来的一次性筷子,“咔”一声,掰开。
他伸出左手,去拿桌上的一次性纸杯,中指指根的戒指蹭到桌面,发出碎响。谢可颂怔愣着,低头看向自己掌心。
人大病初愈,连手指都瘦了,戒指松松垮垮地挂在指根。
“小青姐,”谢可颂问,“健身的话,是不是不方便戴首饰。”
“说是这么说啦……”柳青山瞄一眼自己手腕上叮叮当当的水晶手串,“可是我五行缺水诶……”
谢可颂笑了笑,快速吃完的纸杯里的食物,告知大家:“我回一趟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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