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长荣双手抱膝,安静地缩在沙发里。逆光之下,他的身影被暮色勾勒出一抹剪影,沉入橙金色的光晕里,眉眼隐匿在阴影中。
窗外,天际的云层被夕阳染上一层温暖的橘红,火烧般的晚霞沿着天幕层层晕染,落地窗框起的画面,极尽绚烂。
越绚烂,衬得窗内的人影越孤单、越难过。
落日一点点沉下,光影逐渐拉长,他的剪影也逐渐被吞没,变得深沉而遥远。
贺长荣终于动了动,给远方的艾登打电话。
那头很快接起,“亲爱的!怎么啦?”
艾登热烈的回应给了贺长荣一丝安慰。“没,就是……想和你随便聊聊,没打扰你吧?”
“当然没有!”
“艾登,……我这样问可能不太好,你之前不是和我告白过吗?……我有什么好啊?”在娱乐圈待了这么久,贺长荣自认内心已被磨炼得十分强大;但他终究是凡人肉身,逃不过破防时刻。
“亲爱的,发生什么了?”艾登的声音充满担忧。
“没……就是好奇想知道而已。”贺长荣笑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不沮丧。这样的问题,他不能问唐朝泓。他怕唐朝泓看出端倪,他与秦诗远是好朋友,贺长荣不想节外生枝。
“……是不是秦诗远又对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艾登一猜即中。
贺长荣想否认,但嘴角弧度根本没能维持,嘴唇颤了颤,最终还是抿紧。
“长荣,你听着,你是我见过的最温柔、最有魅力的人,你是最棒的!”艾登语气非常坚定。
贺长荣捂着发酸的眼,笑了,“谢谢你。”
他以为自己至少可以与秦诗远当朋友。
但这个似乎不可能了。
他把脸埋在膝上。
明天他会好起来的,现在,就让他这样吧。
夜晚。秦诗远独自坐在房间的沙发上。
他一只手撑着冰袋贴紧被打过的脸颊。凉意渗透肌肤,顺着血管一路蔓延到心口,却压不住胸膛里那股说不出的烦闷。
冰袋表面的薄雾凝结成细小的水珠,顺着指缝滑落,他恍若未觉,只是垂着眼,目光落在面前茶几上的书签,盯了很久。
他将冰袋稍稍挪了挪,重新贴紧,力道稍重了一点,像是这样就能让自己更清醒些。
玻璃上映出他的影子,肩膀微微塌着,肩线透着沮丧。
他盯着书签良久,忽然有些恍惚。他伸手,指尖轻轻掠过书签边缘,仿佛想感受什么、抓住什么,可指腹下的触觉微凉,什么都没有。
贺长荣说,这是他第三次贬低他。
他就像个恶贯满盈的人,现在终于尝到了苦果。
自己一次比一次不可理喻。
已经没有道理可言,全是情绪。
但这第三次,他本意并不是那样。
他并没有把贺长荣的感情看成是玩具。
房间里光线柔和,可他的影子却被拉得很长,好像整个人都被困在了这片阴影里。
他抬起手,轻轻捂住自己的眼睛,指尖发凉。
他只是,很想要贺长荣继续喜欢他。
养了几天,秦诗远的脸颊终于消肿。
刚好这天,沈宥仪给他来电,催他请唐朝泓到家里吃饭。
秦诗远拖到下午才给唐朝泓打电话。
本城湿热的夏天,可以长达340天。这样的气候,有时连土生土长的本地人都受不了,更别说像唐朝泓这样远渡重洋来的。
他身体素质很好,却也败在了“水土不服”上。
他先是感冒,而后发烧。
幸亏有贺长荣在。
现在他额头正贴着冰凉的退热贴,盖着被子躺在床上。
就在唐朝泓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秦诗远的电话打来。
唐朝泓伸手摸索了一会,才拿到手机,接起,“喂?”
“William?你怎么了?”秦诗远听见他的声音不对劲。
“我感冒发烧,刚刚在睡,没及时接电话,抱歉。”他的鼻音很重。
“要我带医生去看你吗?”
“不用。”
此时,贺长荣端粥进来,“William,粥好了。”
正在被窝里接电话的唐朝泓冒出头,贺长荣这才看见他在打电话,他自动静音。
可那头的秦诗远听见他的声音了。
“……有人在照顾你?”
“嗯,长荣在。”
秦诗远不自觉地收紧指尖,心里像是被什么碾过。
“……那好。有需要记得联系我。今天我妈妈想邀请你到家里吃饭,那改天吧。”
“替我跟叔叔阿姨问好,还有说声抱歉。”
“会的,你先好好休息。”
唐朝泓结束通话,对贺长荣说一声,“Chris的电话。”
贺长荣微微一顿,挤出一个微笑,点点头,而后回到粥上,“来,先喝点粥。”
到了晚上,唐朝泓退烧了,人精神了一点,怎么都不肯再躺着。
贺长荣拿他没办法,挑眉问,“那你想怎样?”
唐朝泓仗着自己生病中,卷着薄被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向贺长荣,拍拍一旁的空位,“你陪我看看电影,好吗?”
贺长荣坐下,给他换一张退热贴贴好,以防温度再上来。“可以,”他答应,“你想看什么?”
“你演的电影。”
秦诗远坐在客厅里,没有开灯。
只有电视机屏幕在发亮。
他的头发滴着没擦干的水,手里拿着酒瓶。
他在看贺长荣的电影。
而真正的贺长荣,应该还陪在唐朝泓身边。
四散的光线,随着电影的剧情变换,时而明亮,时而昏暗,但总带着一种冷冷的色调,仿佛和屋内的沉寂相呼应。
贺长荣在视频网站上摆弄一阵,他才记起自己在这个新搭建的华语电影网上还没开通权限。
公司给的账号密码在咏梅那儿,但他看看时间,觉得还是别打扰她了。
唐朝泓眨着眼睛看他,“那是不是说……影帝得付费才能看自己演的电影?”
一时间,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笑起来了。
原来,无论遇到多么糟糕的事情,该笑时,还是能开怀大笑的。
“太好了。你笑了。”唐朝泓吸了吸鼻子,开心。“我感觉你前几天不太有精神,加上我自己病了,更加帮不上忙。能看见你笑,我很高兴。”
贺长荣,记住生活中那些小确幸和好人,是他们支撑你走了这一路。
贺长荣感激,“谢谢。”
于是贺影帝大方付费,两人坐在沙发上,看起唐朝泓选的电影来。
同一时间。
秦诗远按下遥控器的暂停键,屏幕镜头定格在小烈刺杀明夏后惊恐的神色上。(第三章 )
贺长荣的演技如此逼真,以至于观众会产生错觉,他真的杀了人。
秦诗远喝下一口酒。
贺长荣,你得知自己喜欢上我时,是否也是如此惊恐?像做了什么无法弥补、回不了头的错事一般?
唐朝泓说,“Chris,可以祝我追求成功吗?”
他祝福了。
现在,他举起酒瓶,朝画面中的贺长荣祝贺道,“恭喜,远离坏人了。”
祝你们早日在一起。
说不定,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那就祝你们,永远幸福。
他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两天后,秦家家族办公室的小高楼里。
会议室中,秦诗远和谢嘉煜坐在会议桌一边,贺长荣坐在另外一边。
谢嘉煜正向贺长荣汇报基金的最新进展。
汇报完毕后,贺长荣礼貌道,“辛苦了。”
他看向秦诗远,“……往后,可以请谢先生全权负责与我对接的事务吗?”言下之意,他不再直接与秦诗远共事。
谢嘉煜看看秦诗远,又看看贺长荣,大气都不敢喘。
秦诗远点头,“……可以。往后的联系与对接,都交给嘉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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