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张太监只惊讶了一瞬, 便笑道:“哎呦,公子和咱家说这个,咱家又如何能做得了主?这可是贵妃娘娘定下的。不过公子也不必担忧,宫中自有御医照看各位的身体,没准您在宫里就调养好了呢。”
他目光往沈榶身侧的一众丫鬟侍从身上扫过:“这次入宫,准大公子带四位侍婢。听说大公子身边的侍婢起名颇有趣味,不知这盏、碗、碟、箸是哪几位?”
四人对视一眼,只得上前见礼。张太监便夸赞道:“听说府中走水之时,几位忠仆立了大功。这次入宫便是公子身体有些不适,有你们照看着,定然也会很快无大碍了。”
沈榶心里正郁闷着,一时倒也没有注意,张太监就这样帮他定好了带进宫的人选。毕竟就是让他自己选,也大约是带这四个。
因着这件事,沈榶又在别苑住了最后的逍遥一日,便不情不愿的回了福昌伯府。两日后宫中统一派车来接,总不好让宫里再跑两趟。本来贵妃就似乎看他不顺眼,再落了人口实。
距离大火已经过去了好几日,但府里还淡淡飘散着一股焦糊味,花草上也漂浮着黑色的点状物。不过几日,府中便萧条了许多。
沈榶既然回府,便少不了去拜访沈易安。府里烧坏了好几处,沈易安如今被安置在梅姨娘的冷香苑中,周妈妈也住了过来,帮着打理府中灾后事务。
沈易安斜靠在床上,神智虽是清醒的,但嘴歪了,说话也不清楚,时不时的还流出口水。见了沈榶,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手指扭成一个奇怪的姿势颤巍巍举起来挥舞。
梅姨娘连忙上前握住沈易安的手,挡在前面,笑着对沈榶说:“伯爷这是看见了大公子激动,想问问大公子身体可还好呢?”
沈易安明显不是这个意思,沈榶看了梅姨娘一眼,倒也没有拆穿,点了点头道:“还行,算我命大,没烧死我。”
沈易安却不肯安生,在梅姨娘手下不住挣扎,呜呜地发出声音。沈榶努力辨认,才听清他在喊着,想见柳玉拂。
沈榶:“……”也不知该不该夸他一句痴情……
沈榶在别苑时,已从华项明派来的侍卫口中得知,柳玉拂已被判了秋后腰斩——鉴于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行刑日期定在十一月,也就是一个月后了。
不知道现在沈易安知不知道这个消息——但显然梅姨娘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正看着沈榶目露哀求,轻轻地摇了摇头。沈易安现在这个情况,再受不得半点刺激了。
沈榶无意掺和进他们老一辈的爱恨情仇中,便只装作没听懂,走流程看过了沈易安便告退了。
从房内出来,沈榶又见到了周妈妈。
如今府里一应事务都是周妈妈在管着,她曾经是沈易安母亲的侍女,又是沈易安的乳母,虽然现在是个外人,但余威尚存,又身有诰命,府里的下人大多还是服她的。加上刘旺儿等人已经被沈榶抄了,柳玉拂又倒台,为数不多的刺头此时也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这会儿周妈妈见了沈榶,便满目含泪地过来拉手:“这些年在柳氏那个贱人手底下,真是苦了大公子了。”这孩子也是她从小见过、抱过的。只可惜后来因柳玉拂作梗,她连沈易安都见不到,又遑论这个孩子。现在见面,心里自然有一番触动。
沈榶却是从没见过这周妈妈,不过感觉上并不讨厌,便也由着她拉着了。心里不禁想,这沈易安可真是好命啊。
出生便有爵位,有一个巨富的祖母留下百万家产,现在落魄至此了,还有个没有血缘的乳母为他费心费力。
因着甘霖院被烧坏了,周妈妈另腾了一处院子给沈榶住,但沈榶还是想去甘霖院看一看。除了正房和厨房烧了个精光,其他屋子倒还留了些残垣。跟在沈榶身后的侍婢们见状,也都露出唏嘘的神色。
沈榶走到他之前住的屋子,那本书竟然还在地上放着,只是并里面的符一起,被烧掉了一小半。后来或许是有人倒水扑火,存留的部分也皱巴巴的。
如今太子已醒,这符也没什么用了。沈榶不禁在心中后悔,早知如此,他不该回来寻这符的……
周妈妈也跟着一起来,还对沈榶说道:“这院子里还没了两个奴才,也不知是公子身边的谁?样貌是辨认不出了,公子可将名字告知,按规矩也该给他们老子娘发些银钱抚慰一番。”
是谁?是碧桃和一个不知名的坏人喽……甘霖院众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只有小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左看右看他们院子里少了谁。
沈榶摇了摇头:“不必劳烦周奶奶,这件事我自己处理。”
周妈妈一想也觉得有理,在大火中丧生,没准是为了救主而死呢,大公子可能要超出份例,好好褒奖一番。便没再追问,又道:“当时大公子抄出的一些银钱,都堆在耳房,金银都烧得变了形状,银票也都烧没了。”
因着之前府中是大公子掌中馈,周妈妈便将这几日的事务都细细说与沈榶:“这几日京兆尹衙门和刑部来处理柳氏纵火一案,我便顺便将刘旺儿几个刁奴也交到了官府。他们和柳氏来往较密,供出了不少东西。甘霖院里烧毁的银票,也经过官府去和钱庄交涉。府里其他人我也清理了一番,该送去庄子上就送庄子上,如今烧毁了几处院子,又只这几个主子,哪里需要那么多人呢。”
下人太多了,还要费心力去管理。府中没有一个正头太太,她一个外人也不能老管着。原本大公子可用,但这转眼又要进宫了。
沈榶觉得周妈妈处置的很好、很老道:“周奶奶自己看着办便是。实在不行,让两位姨娘襄助。您年纪大了,只把持着要紧的事,琐碎的事不如放开手,让底下人去做。”
周妈妈心里一喜,她正有此意。这府里没个能理事的主子实在不成样子,但现在病得病、进宫的进宫,难不成要从旁支请人来?沈家已经三代单传,那旁支都不知旁到多远去了,还不如自家的姨娘呢。这年头宗族用的好了是助力,用不好那就是一个个虎视眈眈、等着合法谋夺家产的竞争者。单她管着府上的这几日,就打发走了好几波不怀好意来试探的亲戚。
这其中更为难的是,自从沈松被陛下驳了封世子,福昌伯府就没有正经的继承人了。她原本还和沈易安商量着,回头续娶一房继室。可如今沈易安半瘫在床上,更没人肯嫁过来。好在他还有两个妾室……人瘫着动不了,倒更好不顾沈易安的意愿行事了。只盼着两个姨娘争气些,早日怀上孩子。
想到孩子,周妈妈又对沈榶说道:“还有一件事着实古怪,那柳氏生的两个……小野种,”因着憎恨柳氏,她根本不愿意承认这两个孩子是沈易安的血脉。就算是,留着柳玉拂一半的血,长大了也必是坏种,干脆趁着沈易安不能理事,将人撵了出去。“前日华统领不知为何,忽然将沈椿带了回来,丢进后院的湖里泡着,泡了一会儿又捞了上来带走了,也不知道闹这一趟是干嘛,奇怪的很。”
沈榶本来心不在焉地看着府中被烧坏的种种景象,闻言忽然一个激灵:“什么?”
要把沈椿丢进湖里泡一盏茶的功夫,这是那野鬼常常念叨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之前还泡过盘儿、杨梅……沈榶的眼睛都瞪大了:那华统领原本就是野鬼生前的人脉,他现在这么做,必然也是为了那野鬼。可是他是自发的,还是……野鬼命他这么干的?
若是后者,那野鬼又是以什么形态、什么方法命令华统领的?
第30章
周妈妈也正觉得奇怪呢。要说是一种刑罚, 何处的水不能淹人,偏要带回来泡在他们府中的院子里,着实古怪。周妈妈怀疑,柳氏是不是在那湖里藏了什么东西, 华统领其实是派沈椿来打捞?
但若是打捞, 也不需要沈椿亲自下水吧……那日她远远望了一眼, 沈椿被捞上来后都不省人事了。
沈榶脑海中混乱了一会儿, 一些被他忽视的七零八碎的线索慢慢拼凑在了一起。华项明身为东宫侍卫统领,若不是两人有暧昧私情, 华项明会对谁言听计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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