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枕锦看着前面的路,顺手抓住蓑衣边缘,没曾想抓到了叶以舒的手上。
两人一顿,叶以舒笑着抓紧给他拢了拢。
“回去再给你牵。”说罢,钻进了车厢里。
宋枕锦手心残有余温,轻轻握成拳,搁在了蓑衣下。
风急雨骤,水雾腾腾。
马车在路上小心慢行,过了进村的山路后到了官道,随后速度就稍快了。
花了半个时辰到家后,叶以舒先去把马儿牵进柴房。
闫季柏带着小舟回屋里,宋枕锦随着叶以舒而来,看他给马儿擦洗,接过帕子自己来。
叶以舒走到一旁,对他道:“要不咱家还是买一匹马算了。”
现在手上有银子,也不用过得那么拮据。这租的马儿毕竟是别家的,要是生病了、受伤了,他们还得赔银子治病。
马儿金贵,但他们现在也不是买不起。
宋枕锦想了想,看手下这匹枣红色马儿乖顺,摸了摸它的脸道:“它不错。”
叶以舒便笑:“那我去跟人家商量商量,能行就买了?”
正好,今日当试驾了。
“好。”宋枕锦答应下来。
他们起先都没预料到贺老爷子住在城外,这一来一回就是一个时辰。宋枕锦以后去那边的次数必定很多,有个代步的马儿还是方便些。
而且府城太大,从城东到城西走都要花半个时辰,有了马儿,阿舒以后办事也快些。
两人一拍即合。
第二日宋枕锦就驾马车继续登门见贺大夫,叶以舒就去马行问价。
马儿价高,是驴的几倍。
他们家的那匹枣红色马又高又壮,还正值青年,脾气也温顺,叶以舒跟人一番讨价还价,也花了二十两才买下。
至于那车厢,也花了个三两银子。
车厢木料用得好,结实耐用,好好珍惜一代传几代都不成问题。
交了银子,签了契,家里添了来府城的第一个贵重成员。
而远在县里的阿黄还在他家看门,阿黑则被送回宋家。因着如此,周艾去县里就频繁多了。
不过这些,叶以舒都不知晓。
*
安顿下来,叶以舒等着叶家的回信。期间跑去府城开始打探铺子跟仓库的事儿。
府城物价高,一进的院子少说大几百两。二进更不用说,没个千两拿不下来。
叶以舒打算租铺子,就专盯着那面积合适的铺子打听。
不过自个儿跑了几趟,不是租金高了,就是位置还差一些。叶以舒没法,只好决定去找牙人帮忙看。
临近下午,不见宋枕锦回来。
小舟跟闫季柏没有跟着宋枕锦去,都在家里念书识字。再晚些,叶以舒开始准备晚饭了,还不见人。
他眼皮急跳,坐也坐不住,干脆把饭做好再跟两小孩说了一声,锁门出去。
去贺家就一条路,叶以舒沿着那条路去找。
要是宋枕锦回来,也能在那条路上遇到。
叶以舒雇了马车去的,到了那村中贺家门口,只见他家的马儿还套在那树下。那小童正在提着桶喂马。
叶以舒给了车夫银子,看小孩踉跄要摔倒,大步上前一手拎着人一手拎着木桶。
“拎水也不叫个人帮忙。”
小童仰头,见是叶以舒,拍了拍衣服行礼道:“宋家夫郎。”
“你师父呢?”
小童指着山中道:“师父上山采药了,你家相公也跟着一起去了。”
叶以舒望着那连绵不绝的青山,这会儿已经是傍晚,密林中已经漆黑。
前面几日又在下雨,以叶以舒的经验,山中绝不好走。
“他们说了今晚不回来了?”叶以舒声音稍显急切。
小童道:“没有。但是往常师父都是在酉时末戌时初就回来了。现在早已经过了酉时,都黄昏了。”
小童水亮的眸子溢满担忧,但是师父让他待在婶婶家,他回来就会来接自己。
山中有野兽,晚间正是野兽出没的时候。若再不回来,在山中遇上个什么,凭他那柔弱相公跟个老头儿……
叶以舒越想越担心。
“你师父往哪边上山的,常采药的山头你知不知道是哪一个?”
小童四五岁,已经知事儿。且贺家就他跟贺大夫在,他师父也常常跟他说山里的事儿。
叶以舒一问,小童就指着最近的几座山道:“这几座师父去得最多,再后头的深山他一个人不会去的。”
“我去找,你帮忙看顾下马儿,喂点草。谢谢了。”
叶以舒说着走了几步,又倒回来道:“可有火折子,再给我缠个火把。”
“有!”
小童进了家门,跑着领叶以舒进去。
备齐了东西,叶以舒才进山。
外面还没彻底黑下,但进了山中,林子一遮,直接黑如墨色。
叶以舒沿着一条山路往上找去。
下了雨,地面的枯枝松叶被泡得湿润。有时候一不小心,就会打滑摔一个跟头。
叶以舒怕看不见人,边走边喊。到了更里面看不清路的时候,才点燃了火把。
他心中记着来时的路,一路往前。
树林上鸟雀早已经停歇闭眼,有人经过,也只是轻轻叫上几声,一动不动望着漆黑林下的红衣哥儿。
山中起了雾,温度渐渐降低。
火光映照着似乎一望无际的树木,像密布的网一样将人罩住。若没有经验的,轻易出不得。
“阿锦!宋枕锦……”叶以舒已经进来半个时辰,不见人影难免焦急。
“相公!阿锦!”他边走边喊,手上的火把随风摇曳。扑哧响动。
“相公……”
叫声嘹亮,穿过一丛又一丛树木。往远了去。
宋枕锦正背着老者,攀着树木小心走动。仰着看了眼星空,试图辨别方向。可那树木将天光遮挡,一时间只瞧得见零星几颗。
“你还是放我下来吧,自己先出去找找人,再来接我。”
宋枕锦不说话,保存体力。
他也常常在山中采药,知道山里是个什么情况。隔会儿一时雨,雨后温度又低,贺大夫又是个老者,放他一人尤其容易出问题。
宋枕锦就是不看在要拜人学医术的份儿上,也该救他。
不过这山路,极不好走。
“相公……”
依稀能听到一道呼唤,宋枕锦撑着树喘息的间隙细听。
贺伯愈在山上摔了一跤本就精神不济,这会儿强撑着身子也没多少力气。
宋枕锦凝神,低声道:“有声音。”
“你听错了,晚上山里只有鬼魅,专哄你这样的俊俏郎君呢。还不快些放下我,自个儿回去。”老头都气呼呼的,愣是说不动他。
“相公!”
宋枕锦猛地抬头,继续背上老者边走边回应:“阿舒!我在这儿!”
他一喊,吓了贺老头一跳。
贺伯愈道:“你可别把野兽招来!”
“阿舒!”宋枕锦喊得更大声了。
叶以舒耳朵灵敏,几乎在宋枕锦开口时就辨认出来。他心中一喜,又在宋枕锦下一声时辨别了位置,匆匆找去。
火把成了黑暗中的指引,宋枕锦看到了。
他看火把过来得飞快,看得心惊肉跳,急切道:“阿舒,你慢些!”
火光渐渐靠近,宋枕锦将贺伯愈放下,喘口气。
哥儿来了,宋枕锦心里的担忧只多不少。看人走到跟前,还没来得及说,就见哥儿将火把往地上一插,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
清香拥了满怀,还有他的夫郎。
宋枕锦急促跳动的心平缓下来,顺着哥儿头发,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叶以舒紧紧抱住他,额头抵着他脖子好一会儿,才将后怕压下去。
贺大夫在旁边,两人抱了一下就松手。
宋枕锦解释道:“师父进山采药,摔了一跤。”
叶以舒:“快点回去吧。”
宋枕锦又将贺伯愈背起来,叶以舒拎着装了药材的竹筐,举着火把在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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