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铭默默将那处据点从心里划掉了,他同谢烨一起在西北呆了很多年,明渊阁和西北驻军之间离的很近,但是两人却一次都没打过照面。
看样子是这人有意对他隐瞒行踪,以至于到最后,他连明渊阁覆灭,谢烨被俘,都一概不知情。
裴玄铭想到这里就一肚子气,冷冷道:“你昨天夜里才发过誓,说没有事情瞒我。”
谢烨反问:“你是我谁啊,我为何要对你知无不言?”
裴玄铭语塞:“我……”
“救命恩人?”谢烨继续讥讽道:“你大可以现在就弄死我,还省得我领你这个情。”
裴玄铭气的眼冒金星,但是偏偏反驳不出来一个字,一时怒极攻心,霍然起身,一把将谢烨摁在了桌案上:“住口。”
谢烨用力扳住他钳制在自己肩胛上的手,眼底泛着水光交织的血丝,极力隐忍着被压制的屈辱感,喘息着怒道:“裴玄铭,我本就是一心求死,没有武功成为废人,受制于人仰人鼻息,在旁人的庇护下才能勉强苟活……这些对我来说比死还难受。”
“你费尽心思不让我死,平白让我多受这些折磨,却还以为我会对你感恩戴德。”
“你以为你是谁啊?”
裴玄铭只觉全身血液凝固,一时连生气都忘了。
这算什么事?
他忙活好半天,到头来反倒没遂了谢烨的意。
他将谢烨双肩钳制的死紧,几乎要将此人的肩膀捏碎,谢烨痛的忍不住到抽一口凉气:“疼!”
裴玄铭失神的放开了他,后退几步,脸色煞白惨淡的惊人。
隔了好半晌,他才朝帐外喊了一声:“来人!”
立刻有几个军士进来,单膝点地行礼:“将军,有何吩咐?”
“把他先关到押俘虏营里边去,单独看押,我暂时不想看到他。”裴玄铭挥挥手,示意他们带人走。
两边军士立刻一左一右拽着谢烨,将他强行禁锢了双臂,摁着朝裴玄铭的方向压下去。
谢烨闷哼一声,被迫跪在地上,头顶传来裴玄铭气愤难当的砸东西声音。
方才那用来做标注的小石子擦着他的耳朵打过来,从他半边脸颊旁掠过去,擦起一道生冷的厉风。
裴玄铭颤抖着手,这么近的距离,他也不知道是太过生气而失了准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没有打中谢烨。
两侧军士正要押他下去,就听裴玄铭又道:“等等。”
两人停下脚步,回头听下一步指示。
“他身上有伤,动作轻点。”裴玄铭没好气道。
“知道了将军。”
谢烨从始至终一言不发,低头任由旁人拉扯着被押去了俘虏营,也没再抬头看裴玄铭一眼。
裴玄铭气的半死,在营地里阴沉着脸转了好几个来回,看的场上训练搏杀的将士们都是一头冷汗,不知道主帅今日怎么了。
王玉书匆匆从外边赶回营地,下马直奔裴玄铭身侧:“将军,我方才去了趟边民聚集的地带,收集了些匪窝的情报,给您过目一。”
裴玄铭示意他说。
“冤情一片呐,这群土匪在民间无恶不作,烧杀抢掠,抢人家老婆孩子不说,还把镇上唯一能救人看病的郎中给虏去山上了,简直放肆。”
“那郎中据说是百年难遇的医术鬼才,在镇上声誉极好,堪称妙手回春,不仅能看普通风寒,就连不少被挨了酷刑后发配边疆的囚犯,在他那儿医治后,身上的沉疴旧疾都没了。”
“只是可惜了,那人被掳去这么些天,不知道还活着没有。”王玉书沉重道。
裴玄铭眼睛眨了眨,又重复了一遍:“你是说,挨了酷刑的后遗症,那郎中也能治?”
王玉书没搞明白他的关注点,但还是答道:“能啊。”
裴玄铭定定的看着他:“千钧潭匪寇总共有多少人?”
“大概三万。”
“拨三万人,你做先锋,我攻后方,明日随我出战。”
王玉书茫然:“……这么快?”
裴明姝也觉得她哥可能是疯了。
“千钧潭地势低平,但是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有一道小山丘,给你一千人埋伏此处,等到土匪们逃窜时伏击他们,够不够?”裴玄铭将她召到帐中。
虽然语气是询问商量着来的,但是那神色大有你要是敢说不够,我就连一千人也不给你了的意思。
“绝对够的呀!哥哥!”裴明姝一把握住他的手,热泪盈眶:“承蒙哥哥信任,妹妹定当不辱使命!”
“你给我少贫几句……去整队伍吧,凌晨出发,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第二日一早,王玉书率五百骑兵直攻千钧潭,为首的弓箭手一箭射穿了千钧潭外猎猎飘扬的旗帜。
“小小土匪窝,还敢给爷爷筑起围墙来了。”王玉书一拍身旁年轻弓弩手:“小赵,全给他射喽。”
“是!副帅!”小赵声如洪钟。
收腕抬弩从左到右,一口气将一整排的旗帜全数击射下去。
“不好啦老大!”岗哨亭的小土匪连滚带爬翻下去:“有敌袭——”
“还敌袭。”王玉书骑在马上笑骂一声:“这小喽啰居然还念过书。”
“撤!”王玉书一声下令,五百先锋随即勒马撤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退回身后小丛林。
城墙上呼啦啦涌过数十弓箭手,搭弓放箭,密密麻麻的箭矢踩着西北驻军的马蹄激射过来,溅起一地破碎尘土。
“副将,咱们怎么撤了!”小赵在狂奔中怒吼:“不攻进去了吗?”
“不攻,吊着他们。”王玉书从手下怀里捞过盾牌,示意众人严阵以待:“等他们过来。”
王玉书话音刚落,只见对面匪寨城门大开,几个土匪头子一手拎刀一手骑马,身后跟着浩浩荡荡几百号人纵马而来,看数量竟然与先锋队伍不相上下。
王玉书果断道:“跑!”
小赵:“???”
这辈子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
却说另一端裴玄铭循着地图上的方位,在边民聚集的小镇上绕了一圈,远远看见街尾最后一家店铺的老板正仓皇的收拾东西准备关门逃窜。
裴玄铭眼疾手快,从部下箭袋中掏出一柄箭矢,倏然投掷过去,劲风厉袭,稳稳扎在那老板收拾东西的手边。
吓得那人当即停下动作,一动都不敢动了。
“抓住他,他就是千钧潭的内应。”裴玄铭吩咐一声,两边人马顷刻涌出,将老板和老板娘两个拿下。
“军爷,冤枉啊军爷,草民绝非土匪的内应,天地在上——”
“让他闭嘴。”裴玄铭发话,立刻有手下上前将老板摁着强迫他住了口。
“你这些年不仅给土匪窝提供前来采买剿匪军的线索,还将街坊邻里间谁娶了新妇,谁家近日上了货这些事情统统对土匪交代的一干二净,他们得了你的信息后就来街上直接抢人。”
老板神色大骇,心道眼前这高高在上的军爷为何会知道这些事情,西北驻军向来是不管民间纠纷的,何况他在这条上山为匪的链条里只扮演了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角色。
“不仅如此,你甚至在自家店铺的后院,给土匪们开辟地道,做以后路。”裴玄铭冷冷道。
“背信弃义,出卖邻里,勾结匪寇,论罪当斩。”
身后士兵一刀一个,老板夫妇两人同时人头落地。
裴玄铭一剑挑开店铺的房顶和掩护的柜子锅碗,只见偌大的地道洞口就展现在众人眼前。
“走吧,这条路直通千钧潭后方,我们从内接应王副将。”
一旁随侍的小兵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他道:“将军,这地道口藏的如此隐蔽,且这么多年都未被人发现过,您是怎么知道的?”
裴玄铭头也不回:“旁人跟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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