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里,俘虏营。
裴玄铭示意看守打开牢门,径直走到里边去。
谢烨脚踝上系了枷锁,右手手腕也被铁索禁锢着绑在墙壁上,他闭着眼睛靠在墙上,显然已经听到裴玄铭进来的响动了,于是他偏过头去拒绝交流。
仍然呈一副倔强的抗拒姿态。
裴玄铭叹了口气,蹲到他面前,拿钥匙给他解开腕上的镣铐。
谢烨蓦然睁眼,恼怒道:“你别碰我!”
裴玄铭动作一顿,耐心道:“该换药了,跟我回去。”
谢烨冷笑:“然后呢,待你假惺惺的做完了表面功夫,再将我关回来,是吗?”
裴玄铭忍不住道:“谁跟你做表面功夫,这是我的地盘,我用得着跟谁做表面功夫?”
谢烨被他顶了一句,嘴唇颤抖,一时不知道如何辩驳,只能在裴玄铭伸手过来的瞬间张嘴咬在他手腕上。
那力道又狠又重,毫不收力,痛的裴玄铭冷不防激灵了片刻,却硬生生忍着没抽回手。
直到谢烨发泄够了,咬合慢慢松懈下来,他才将手抽回到眼前看伤口,已经渗出了丝丝血迹。
裴玄铭无奈的看着他:“好了吗,气消了吗,消了我就开锁了。”
谢烨一声不吭的任由他将自己手腕和脚踝上的锁扣打开,仍然不出声的瞪着他。
裴玄铭解开他的束缚以后却不急着带他出去,而是继续蹲在他面前盘问道:“你早上说的那个土匪窝的据点已经被修成了堡垒,那你知道这群人现在新据点在哪里吗?”
谢烨大怒:“你来放我出去就是为了问这个!”
裴玄铭:“……不是,本来你也该换药了,我顺道问你一下,谢烨!”
谢烨抄起刚刚解开的枷锁砸在裴玄铭身上,裴玄铭连忙起身躲避。
“将军!”
“喂你好大的胆子,不要脑袋了吗,这可是裴将军!”
身后几个看守慌慌张张的赶进来要帮忙制服犯人,不料被裴玄铭抬手一挡,关在了牢门外:“不必进来,出去等我。”
“我打的就是裴将军!”谢烨指着门外那几个不长眼的看守喝道。
“嘿……你这小子,造反了是不是!”
裴玄铭又好气又好笑,终于上前一手夺过谢烨手中的枷锁,一边将他拦腰抱着抵在墙上,回身对看守道:“好了,老张,这儿没你的事了,去吧。”
旁的看守很识趣的将老张抓走了。
谢烨气喘吁吁的被他搂着,身后抵着墙壁,避无可避,只得被裴玄铭压在怀里。
裴玄铭低头道:“我看你是真想造反,在西北驻军的牢里嚷嚷着要打主帅。”
谢烨俯身低声呛咳起来,他方才动作的太过剧烈,一时岔了气,不得不扶着裴玄铭的手臂,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裴玄铭伸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拍着,耐心好的惊人。
他咳的差不多了,才气息奄奄的虚弱道:“你不生气了?”
裴玄铭思索一下,坦然道:“气啊,但是我也没办法,总不能真让你在牢里过夜吧。”
谢烨沙哑道:“那我还是在牢里过夜好了,回去也是碍裴将军的眼。”
裴玄铭笑了,打趣道:“你是在跟我赌气吗?”
谢烨不答话。
“可是我还没跟你生气呢。”裴玄铭手上一用力,擒着谢烨的瘦削的腰身往上一顶,眼神骤转阴沉。
谢烨登时双脚凌空,只能靠着裴玄铭手臂托举的力量才不至于摔下去。
“放我下去!”谢烨急道,蓦然腾空的失重感让他不是那么的好受,尤其是裴玄铭手劲极大,力量感带来的压迫强的惊人。
让他被迫回忆起那日在客栈,被裴玄铭从身后死死按住肆意妄为,自己犹如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时的场景。
“就算你不在乎你自己。”裴玄铭开口道:“我不信你一点都不在乎我。”
谢烨暴躁道:“谁在乎你!十年前西北一别我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见你,是你自己可怜巴巴的找上门来——”
“你不在乎我,为什么那日在李彧内殿明明身受酷刑却咬着牙死死坚持着不肯让我听见一声?”
谢烨蓦然噤声,喉结艰难的上下滚动片刻。
“你既然不在乎我,为什么在过去的数十年里对我每日练兵的行程安排知道的那么清楚,还不承认你就是在明渊阁每日偷窥我?”裴玄铭质问。
谢烨怒极攻心,挣扎就要下地推他,裴玄铭就势将他放回地上,却仍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裴玄铭仍然十分强硬的卡着他的腰身,将谢烨困在自己的臂弯和墙壁之间。
“你就是在乎我,这是连李彧都知道的事情,所以他才急着召我回京,我猜他吓唬过你,说要让裴玄铭看看你在牢里最狼狈的模样,然后再眼睁睁的看你去死,是不是?”
裴玄铭抬起他的脸颊,看样子今晚要跟他杠到底了。
“李彧都承认,你自己不承认,谢烨,你再这样的话,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承认。”裴玄铭声音很轻的威胁道。
谢烨气息断续的问道:“承认什么?”
“承认你在乎我。”
谢烨猛然一推他:“你试试看。”
“诏狱十八样酷刑我挨个都熬了一遍,李彧一句想听的话都没从我嘴里榨出来,就凭你?”
此话一出,有那么一瞬间,极致狠厉的愤怒从裴玄铭眼中一闪而过,但那股无名的怒气与谢烨无关。
“可是你就是在乎我。”裴玄铭冷冷道:“不管你嘴上怎么不愿意承认,可你所有的行为都在反驳你的说辞。”
裴玄铭深吸一口气:“你今天早上问我为什么要不顾你的意愿,强行把你带出法场。”
“因为我做不到真的眼睁睁看你去死。”裴玄铭一字一句道:“我做不到,就这么简单。”
谢烨愣住了,完全没想到是这个回答。
“就像如果我单枪匹马,毫无准备的去剿匪,你真的会不告诉我千钧潭的薄弱点吗?”
裴玄铭用指腹描摹过他苍白而怔然的眉目。
“以前的事情你对我有埋怨,我理解,可是如果你说你彻底对我一丝一毫的情分都没有——”
“且不说我信不信,你自己相信吗?”裴玄铭低声道。
隔了很长时间,谢烨才麻木的笑了起来,他心平气和的抬头与裴玄铭对视着,开口问道:“有什么意义呢,将军?”
“我是一个没有武功的废人,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没有价值,你愿意救我是看在我们当年分道扬镳前的那点情分上。”
“可是情分是会流走的,再过十年,八年,你还愿意把一个随时随地会召来杀身之祸的废人留在你的军营里吗?”谢烨没什么情绪的道。
裴玄铭蹙眉:“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在不在乎你这件事没有意义,将军,你若是真喜欢我这身还算看的过去的皮囊,拿去就好了。”
谢烨扯了一下领口,随意的笑道,一副完全没把自己当回事的放荡模样。
“我随你采摘,予求予给。”谢烨懒洋洋的望着裴玄铭道。
“……将军若是愿意,我今晚就随将军回营帐,像客栈那天一样。”
裴玄铭蓦然出声,极剧烈的发抖道:“别说了!”
“至于其他的,我也没有更多了。”谢烨柔和的道。
“哦对,千钧潭的薄弱口,在菜市场最后一家店铺的内堂底下,他们两口子给土匪做内应很多年了,别忘了明日一并清剿了。”
裴玄铭再也忍无可忍,伸手一切他后颈,将他直接打晕过去,紧接着将软倒下去的谢烨拦腰扛起来就回营帐。
“有的人实在不会说话,那就闭嘴睡觉好了。”裴玄铭冷声道。
第32章
谢烨从被裴玄铭一记手刀敲晕过去, 再到被裴玄铭扛到肩膀上带出牢狱,他都一概没有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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