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仅有些嫌弃地将人翻过来,用灵力撩开有些碍事的苍白头发,很快就露出了一张苍白无力的老脸,确实是老了,但依稀还有几分曾经年轻时丑恶的嘴脸模样。
“确实是朱敞,他居然老成这样了。”
修士寿数将近之时,容貌确实会衰老,但郑仅没想到,居然已经衰老成这样了,别不是连牙齿都掉光了吧?
大概是离开了祭台,到底是修士,朱敞被人翻弄间终于模模糊糊地醒来,因为即将寿命将近,他的眼睛开始模糊,睁开眼睛都看不太清面前之人长什么样。
但修士向来敏锐,特别是在因果亲缘方面,哪怕朱敞是个烂人,他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眼前之人势必与他有过瓜葛:“你……是谁?我……获救了吗?”
黑烟飘了飘,似乎是在等待一场子弑父的好戏。
“我是谁?你都认不出来了吗?”郑仅尽力拖延,好给闻师弟与君神尊联手破局的准备时间,“也对,你朱敞子女众多,卖掉的儿女不知凡几,如今家中只余一九岁小儿,可惜我看他灵窍不通,怕是连灵根都没有!”
朱敞最恨什么?他最恨自己生作五灵根,最恨自己分明有闻达天下之能,却无匹配的天赋,他百般无奈之下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子嗣身上,可他都如此妥协,天命却依旧没有放过他!
他生了那么多子嗣,其中不乏天资出众者,最为出众的小儿为单金灵根,若是送去合和宗,必能庇佑朱家一生,可那又如何!那又如何!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要的是世人的夸赞与荣耀满身,而不是某某天才的五灵根无能老父,朱敞光是想到自己寿命五衰,而天赋卓绝的儿子步步登高,他的心就如同被蛊虫啮咬般难受。
这是他绝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在宗门暗中找他买儿子换取修行资源之时,朱敞几乎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他还能生更多的孩子。
却没想到,这个单灵根的孩子,居然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子嗣运。自那之后,他确实因为那一大笔的修炼资源风光了许久,可他生的孩子,不论是跟谁生的,都没有任何修行天赋了。
这些无用的孩子,自然更不可能留在他的身边。
朱敞再次抬头,看着眼前俊秀青年略显熟悉的眉眼,惨白的脸忽然一丝血色都没有了:“你——”
“看来你终于认出我了,没错,是我,我回来了!”郑仅炫耀般转了个身,“很遗憾没有如你所愿,我好像长成你高不可攀的模样了。”
论气人,郑仅才是雍璐山年轻弟子中当仁不让的第一名。
朱敞双目血红,赤红色的嫉恨丝毫不掩饰地流淌出来,他已经老了,可他的好儿子却如此这般体面风光地活着,这简直比挖他的心还要难受。
“你……我好歹也是你父亲,你不救我吗?”
郑仅伸手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你在说什么,你我父子亲缘难道不是你亲手斩断的吗?如今倒是摇尾乞怜来了,其实……你早就应该听过我的名字的,我随母姓,单名一个仅字,是不是有些耳熟?”
郑仅?雍璐山、天骄榜、元婴,一个个字眼几乎要将朱敞整个吞没,怎么可能!不过是一个被他放弃的儿子,怎么可能拥有如此声名!
“那就杀了我!杀了我!你个弑父的东西,我看你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修仙界!哈哈哈哈哈!”
第377章 破破
“就这么嫉妒我吗?”郑仅的话就像是利刃一般, 刺入朱敞最薄弱的痛处,将他最丑陋的地方剖开来凌迟在阳光之下,“你可能误会了你现在的处境, 朱敞,百草阁被灭门了,今日之后,百草阁即将声名扫地, 你万般算计,却必将受千夫所指, 我杀你,那叫大义灭亲,我为什么没有脸面活着?”
朱敞气得呕出了几口发黑的鲜血:“你这个孽障!你胡说!”
“胡没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再者……以前我还小,还会被你所谓的望子成龙话术哄骗, 但后来我离开了名宣城,看到了天地之广、人心之丑陋, 朱敞, 你想要生下天赋极好的木灵根子嗣,难道真是承你意志、光大朱家门楣吗?”
被卖掉的时候,郑仅尚小, 彼时他还痛恨朱敞、痛恨朱家所有对他遭遇视而不见的人, 但后来他拜入雍璐山、修行炼器之道,渐渐就释怀了,不是不恨,而是觉得那样的生父实在太拿不出手,再者亲缘既断, 便没什么再见的必要了。
可如今朱敞濒死,像一条落水狗一样趴在他的面前,郑仅发现自己心里还是有些话想要不吐不快的:“不是的吧,其实你是想要夺舍,对吧?”
朱敞并不是一个难懂的卑鄙小人,他的心思其实都很好地写在野心之上,修士想要逆天改命,无外乎就那么几种办法,而以朱敞之能力,能做到的只有歪门邪道。只是这人能力卑微、胆怯如鼠,不敢对着别人出手,只会在家里对着子女伸出罪恶的屠刀。
“可惜了,你也有过四灵根、三灵根的子女吧?他们现在还好吗?他们之中不乏有木灵根的吧,可是你觉得他们的天赋还是不行,对吧?”
朱敞自己就是五灵根,五灵根修行之艰巨,非大毅力者不可攀爬顶峰,而且既然要夺舍了,自然就要夺最好的。
“你嫉恨我,是不是因为我是单金灵根,而非单木灵根?”
这才是深藏在朱敞心中最丑陋的恶念,郑仅是他卖掉的第一个孩子,他最讨厌这个孩子了,明明才那么点年纪,望着他的眼神就跟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能一样,他痛恨自己的无力,又憎恶儿子的天资。
于是当有人向他示意可以用这个儿子换取修行资源之时,朱敞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为什么呢?
因为他不愿意看到这个儿子扶风而起,他要此子坠入泥潭,比他还要轻贱。旁的天之骄子他奈何不了,他的亲生儿子难道还奈何不了吗?
至于朱家的未来,当然得由他来撑起,彼时的朱敞想得极美,他才一百岁出头,筑基寿两百,他既然能生下一个单灵根儿子,百年之内,如何会生不下第二个呢?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自打他亲手将这个孩子送走之后,他之后依旧是子嗣不断,可都是凡夫俗子,连他都不如,他如何看得上!
“是又如何!是又如何!”
朱敞疯狂着大笑,左右他也没命活下去了,淬毒的话几乎是夺口而出:“你本就是我的儿子,我想要如何处置你,当然该我说了算!你凭什么逃走!你凭什么!”
郑仅轻轻叹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叹什么,他单膝坐在地上,随口道:“何必如此激动呢,你当初若是对我好些,你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下场,结丹很难吗?你当初若是没有卖掉我,你我之间的亲缘尚在,我怎么的都得送你一场前程,分明是你自己亲手毁了自己的前途,怎么还要来怪我呢?是不是……后悔没有夺舍我了?”
当年挑剔他的灵根,现在怕是毁得肠子都青了吧?
闻叙沉默地听着师兄与亲生父亲切割着最后的联系,当初第一面见郑仅师兄的时候,师兄说与他投缘,或许真正的原因并非如此,只是如今形势急迫,他顾不及去想太多。
就在刚才,趁着师兄拖住黑烟的时机,他与君师叔已通过昭霞塔确认了接下来的计划,此地确实阴邪诡谲得很,一旦出错,势必会引得那邪修发疯杀人,对于君师叔而言,邪修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封锁名宣城后,对方埋下的暗手。
他们是来救人的,而不是来加速名宣城毁灭的。
“小闻叙,君姐姐让我转告你,不要担心,哪怕出了错,也不是你的错,不要将责任揽到自己的肩上。”
闻叙在心中摇了摇头,他并未考虑这些,进来救人,只是因为他想做、便做了。
“你别紧张哈,等下君姐姐破开祭坛救人,那些被献祭的人都是被百草阁迫害的苦命人,他们现在献祭是被邪修蛊惑的,等救下来后,观星澜会善后,所以你只需要用那条龙的力量破开丹阵,你做得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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