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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昼已焚(4)

作者:余三壶 时间:2025-02-25 12:14:41 标签:破镜重圆

  至于徐小姐喝祁昼的酒倒是意外,不过如今却也说明了我的幸运。

  其实,自然界诸多动物中,我最喜欢蛇的猎食方式。

  它会用色彩伪装自己,让自己看起来和环境一样柔弱无害,比如装成一片腐败的枯树叶。

  然后,缓缓地靠近猎物,用柔韧的身躯缠绕猎物……

  最后,将强大的、庞大的猎物拖回自己的巢穴。

  很快,我已经想好的新的杀人策略。

  *

  酒过三巡,歌也唱的差不多了,徐小姐拿包告辞。

  祁昼也起了身,徐立发却笑嘻嘻地拦住了他,说还有活动请他赏脸。

  我知道,这才是今晚来这里的正题了。徐立发做事果然和从前一样丢份儿,估计这次是有什么事求着祁昼,想讨好他。先让自己妹子下手,见没戏了,又要玩更掉下限的把戏。

  果然,包厢门被轻轻叩响,徐立发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两名同样服务员打扮的女性走了进来,只是她们的衬衣尤其紧身,玲珑有致,一进来就熟练地分别挨着祁昼和徐立发坐下。

  徐立发抽出一支烟敬给祁昼:“是这样,昼哥,你知道我家的,就是做点跨境的小本买卖,这两年管的严,亏了不少……“

  他窥着祁昼神色,加快了语速:“……就是想问问,你投资的那个荣一综合体,要是有合适的商铺……能不能卖个人情,优先给小弟个机会……最好,最好再打个几折?我们家那个,最近不太景气,需要新的机会,哈哈。哈。”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心虚地干笑起来。

  荣一因为层高和位置,即将成为A市的地标性建筑,再加上合适的租金,已经有许多商户想要托关系预定,徐立发却还想要打折,真是好贵重的人情。

  徐立发边说边使眼色,祁昼边上那个女孩子就想坐的更近一些,但是一撞上祁昼的眼神,她动作一僵,便不敢动了。

  徐立发的手还僵在空中,好在祁昼还是至少接了他的烟。

  这倒是我第一次见到祁昼抽烟,因为少年时他干净到像是天生和烟酒这类东西绝缘。

  从我这角落里的位置,只能看到他微微低头,口中的烟凑上徐立发手中的打火机,灰色的烟雾缓缓升腾,从浅淡的唇部向上,模糊了挺拔的鼻梁和灰蓝色的眼睛。

  然后,我听到了祁昼终于开口了。

  他说:“为什么这么叫我?”

  怎么叫他?我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说“昼哥”这个称呼吗?

  这么一说的确有些奇怪,徐立发年纪比祁昼大,而圈里通常也都称呼“某总”、“某老师”,但毕竟只是一个称呼而已,也不值得如今的祁老板一问吧。

  “啊?我当年听周灼是这么叫你的,就顺口……哈哈,顺口。”徐立发显然没想道祁昼会说这个,愣了一下才干笑着找到说辞。

  “他其实比我大三个月。”祁昼说。

  徐立发看起来完全被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话题搞懵了,“啊啊”地发出了几个无意义的拟声词,代表他在听金主爸爸说话。

  “……投商铺可以,但这个地段的抢手程度你知道,市场价格你也应该清楚,不用提浪费彼此时间的条件,我会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给你最合适的位置,”祁昼忽然又自己说回了正题,“如果想清楚了,就把你的投标书发给我。”

  这原本应该就是徐立发预期中比较好的结果,听到“最合适的位置”这一许诺,忙满面笑容连声道谢。

  就这一两句话,我便明白了祁昼如今的话少和过去有所区别。

  少年时他常因不熟悉中文口音,被人孤立,因此更不愿开口。

  而如今,惜字如金成了他作为高位者的手段。

  但可惜了,我是个在生死间打滚来苟且偷生的虚伪骗子,是曾预见过无数次死亡,又弹指改变人生死命运的预言者。

  我并不像别人一样敬畏祁昼的权势,想要卑微地博得垂怜,为了一点施舍而欣喜若狂。

  祁昼的权利和地位,只带给了我另一种兴奋。

  ——征服欲。

  如果说先前,我想杀他只是为了活下去,而如今,这却变成了一种更让我肾上腺素飙升的美事。

  徐立发终于意识到祁昼对他找的女人丝毫不感兴趣,他已得偿所愿,自然怕节外生枝,签完单,点头哈腰地陪着祁昼离开。

  而我一直在等待的机会终于到了。

  我低眉顺眼地去收桌上的烟头和酒杯,端着盘子出去时,正遇到得意忘形的徐立发挡在门口,对着祁昼侃侃而谈。

  徐立发为了表示感谢,把剩下的香槟都干了,像是有点喝多了,又回去了熟悉的粤语口音,还搭配了夸张的肢体语言。

  而我,就十分巧妙正好被他晃动着的肥硕白胳膊撞到了,我作出大惊失色的模样,托盘一倾——

  丁零当啷。

  酒吧昂贵的水晶酒杯碎了一地,灯光折射在漂亮的碎片上,像落了一地冰凌。

  我仓促慌乱地去捡地上的碎片,手心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涌出,弄脏了大理石地板。

  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服务生。果然,徐立发视线滑过我,都没停留一瞬,就继续兴致勃勃地和祁昼表忠心了。

  我跪在地上,继续用受伤的手捡酒杯碎片。

  徐立发抬着胳膊虚揽着祁昼,高高在上的富人们不会注意地上的蝼蚁,不特意踩上一脚已经算是道德高尚了。

  我跪着的视角正好可以看到祁昼面料丝滑板直的裤脚,隐约还能看到那家小众高奢定制品牌的logo。

  质地考究的牛津鞋跨过酒杯碎片,然后在跨过我流血的手之前……停住了。

  祁昼俯下身,看着我。

  我知道,居高临下的俯视能激发任何一个男性的怜弱欲。

  我知道,这个角度下,祁昼可以透过我散开的领口,看到我如今瘦削的身体,鲜明的锁骨,和一点妖冶的纹身。

  我也知道,哪怕不为这些,任何一个可怜的服务生,打碎了盘子,满手是血地跪倒在地,一副失去了全家生存希望的倒霉样子,他也会驻足。

  这是个愚蠢、虚伪……但对祁昼来说一定有用的伎俩。

  因为十年前,我就是通过这么无聊的把戏博得了他的友谊。

  祁昼附身看我,然后伸出手。

  我顺势攀上祁昼的手臂,我的血弄脏了他昂贵的米色衬衫。

  ——真是好看极了。

  相别十年,我也终于又近距离地看着我这位久别的“朋友”。

  有趣的是,虽然之前的一周我都在想怎么杀死他。

  但真的面对面时,我脑海中先闪过的却并非是那预知梦里……腐败干燥的沙泥味道和寒光闪闪的匕首。

  ——反而是十年前我们正式相识之初。

  *

  我那天和同学打了个无聊的赌。他说高冷理科学霸祁昼看不上我这种本科都考不上只能砸钱留学的富二代,我就大言不惭说本少爷的人格魅力足够让任何人一眼折服。

  于是,我难得地好好把校服穿整齐了,拿着只玻璃杯往操场走,然后和十年后的现在一样,装作被飞来篮球惊到的模样,跌坐在地,玻璃碎了,划了我一手血。

  少年祁昼跑过来,说要带我去医务室。

  “周灼,”他托起我的手,在阳光下看我的伤口,“怎么样,疼吗?”

  那时我们还从未说话,并不同班的顶级学霸却记得我的名字,给了我一丝虚荣心。

  ……虽然他靠的太近了,阳光滋生汗液,黏腻着他的虎口和我的手腕,让我生出一丝微妙的不适。

  后来,我们慢慢的熟了起来。祁昼便偶尔会语焉不详地告诉我一些往事。

  大抵是他挪威的母亲为了父亲来到中国后,语言不通,家中贫困,只能在酒店之类打工,遇到过许多难事。

  我立刻明白,打碎杯碗流血,或许就是其中之一。

  祁昼的母亲那时已经重病长期住院。于是,我理解了初见时他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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