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徐川看了一眼照片,回忆起当时尸体被打捞起来的场景,现场人多眼杂一片混乱,但时归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现了疑点。
“先别移交了,这案子我们来查。”聂徐川冲着猴子吩咐了声然后转向时归,“你尽管验,让小孙配合你,我们去走访季双的人际关系。”
猴子苦着脸跟上聂徐川,上一次尸体被搬到市局门口,还是他亲自背走的,第一次没有隔着裹尸袋背尸体,留下的触感终身难忘。
“老大,这次要是还要背尸体可轮到欧阳了……”
聂徐川毫不犹豫竖起大拇指,狠狠卖了一波兄弟,“放心,绝对公平公正,轮岗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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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双的父母被客客气气请到了会客室,实习生倒了几杯茶送进来,茶香在无人在意的长桌边氤氲开。
“聂警官,这里面肯定有什么问题,我们家孩子绝对不会自/杀的!”
聂徐川和猴子并排坐在沙发上,安抚着受害者家属的情绪,一边等待时归的尸检结果。季双的父母是做金融的,属于典型的高收入人群,平时工作非常繁忙,所以季双上了高中后基本处于独居状态。
像千万对父母一样,孩子自/杀以后,他们的第一反应永远是不可置信,但没有一棵树苗是忽然枯萎的。轰然倒塌后才发现生机勃勃的盎然之下是无数腐烂的根系和虫洞。
猴子例行公事询问:“孩子在此之前有什么异常吗?”
季双的母亲还穿着职业装,季双失踪后她急匆匆赶回来寻找,眼睛已经哭肿了,干练之下的破碎与脆弱让她哽咽着坦白:“季双从前很小就被诊断出心理疾病,我们带他看了很多医生,三甲医院、心理诊所,甚至还到国外去治疗,都没有好的治疗方法。他小时候我全职在家带他,但是他除了内向木讷一些和别的孩子没有差别,甚至还特别聪明。”
“他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是很让我们省心的孩子。”季母打开班级群,找到老师发在群里的优秀学生名单,季双的名字赫然在列。
“季双的班主任反映,他高三的成绩下降了,是感到压力太大了吗?”
季双的父亲连忙否认:“不可能的。季双从小身体就不好,我们对他没有任何要求。他上初中后我爱人也出来工作了,就是想为他将来攒下一份儿家底。”
“季双罹患心理疾病,自/杀的可能性不是会上升吗?”聂徐川将桌子上的茶杯推到季双父母面前,她母亲轻声道了谢,没有接那杯茶,眼泪掉得更厉害。
“他患上的心理疾病与其他孩子不一样,跑遍各大医院的诊断都是先天性情感缺失,但没有任何伴生性抑郁或者人格障碍。”
聂徐川心底产生了一丝怪异的感觉。
“这个我们一开始也不懂。”季双父亲接着解释道:“意思就是说,孩子对于外界的刺激反应很微弱,所以即使是学习上压力很大,他能够感知到的其实很少,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自/杀的。我们当时反复向医生确认过的,单纯的情感缺失不会让他怀有自/杀/倾向,而且每年我们都带他去医院复查,所以自/杀真的是不可能的。”
说到这里季父的情绪有些激动了,双手颤抖着抓住聂徐川的袖摆:“聂警官,你们一定要查清楚,双双一定是被什么人害了,他绝对不可能会自/杀的!”
聂徐川任他抓着衣服没有挣脱,认真道:“放心,我们会彻查的。我再多问一句,季双的情绪缺失是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大概是在七岁多的时候。”季双的母亲仔细回忆着,“那时候双双刚上小学,我们刚开始都以为这孩子是内向,不哭也不笑,逗他也不理。后来觉得不对劲带他去医院检查才发现了这病。我就立刻辞职在家照顾他。”
聂徐川看着对面泣不成声的夫妻无尽的懊悔:“都怪当时我们掉以轻心,双双慢慢长大,就和正常孩子一样,虽然不爱说话,有时候反应慢,但他太乖了,太让人放心了。”
季母按亮手机屏幕,是一张季双伏案写字的照片,短袖校服里单薄的脊背挺直,头发被打理得很清爽。
“我能看看季双的照片吗?”
季母连声答应,打开相册,里面季双的照片占据了大半个屏幕,点开一张正脸照,聂徐川心底的那一丝怪异迅速蔓延。
好像。
live图中,季双低垂着眸子写字,发现有人在拍他下意识抬眼,一双灰色的眼眸就这样雾蒙蒙地撞进了书桌边惨白的灯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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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季双的父母聊完以后,聂徐川和时归决定到他们家里看看。季双的手机已经随着他一起沉入江底,但是家里还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可能会找到蛛丝马迹。
他们家就住在南川一中附近的高档小区,看到门口保安的平均年龄在三十岁上下就明白这小区的实力了。门口绿化繁盛茂密,围绕着大束天鹅喷泉,上面挂着“欢迎业主回家”的横幅。
“季双平时一个人住吗?”
“是的。我和他爸最近这些年工作越来越忙,经常半夜出差加班,影响孩子休息。干脆买了套学校附近的房子让他自己住。”
电梯直接入户,两面落地窗的设计让家里显得明亮宽敞,一室一厅的房型供季双独居绰绰有余。每个月阿姨会上门打扫一次,客厅和卧室都透露出一股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男孩子的整洁。
季双的笔记本和ipad都摆在书桌上,没有设置密码。猴子拿出硬盘拷数据,聂徐川则四处观察着房间里的摆设。
遮光窗帘是拉开的,隔窗眺望正好是南川一中的校门。一旁的书架上整齐码放着心理学哲学方面的书籍。
“那些书是我买的,希望他看了也能自我开解一些。”季母想到儿子在房间里安安静静看书的模样,眼泪都要流尽了,靠在同样眼眶红肿的季父身上才站稳。
聂徐川眼尖地注意到在这大片大片的严肃文学和大部头书籍中,有一本薄薄的精装版王尔德童话。他抽出来端详一阵,书籍的封面都已经磨出了毛边。
“这本书也是您买的吗?”
季母思索一阵:“我也不记得了,但双双很少给自己买什么东西,也说不准是是商家送的。”
聂徐川翻开书页,里面没有任何批注,只有扉页上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仔细地把房子看完,拍了不少照片,猴子那边的数据也拷贝完毕,把几样派得上用场的东西装进证物袋,带回市局勘验。
叮咚。
聂徐川手机收到一条信息,来自小幽灵的消息框迅速跳转到通讯软件的顶端。
【聂队,有发现,季双的死有蹊跷。】
第23章 他杀
聂徐川不敢耽误, 迅速开车回了市局往法医室奔。
法医室里空调开得很低,时归和小孙穿着全套防护服,蓝白色的纺物在无影灯下一尘不染。
聂徐川连忙给自己套上一件,走到了尸体旁。尸体已经解剖勘验完毕, 正在做最后的缝合, 针线在时归手里灵活地穿梭, 从人道主义原则出发尽量还原他生前的面貌。
“怎么样?”
“季双并非死于溺水, 而是水中猝死。”时归声音埋在口罩里, 听起来闷闷的。
小孙脱下手套,将检验报告递给聂徐川,他大致扫了一眼, 解剖结果显示溺液并未进入呼吸道,说明在入水后死亡非常迅速, 并非因为液体阻塞呼吸道阻碍气体交换而导致的窒息死亡。
“我解剖了季双的心脏,发现其冠状动脉壁硬化, 循环栓塞导致急性心肌缺血。在他入水后冷水刺激和水压刺激进一步加重了心脏负荷, 判断最终由于心律失常循环衰竭而亡。”
“像他这样的年轻人, 没有高血压冠心病的,怎么会因为冷水刺激忽然就猝死了?”
“所以这也是问题的关键。”时归缝合完最后一针收线,针头朝着下方拉紧, 裂开的皮肉瞬间相贴合。
他摘下手套走到聂徐川面前, “你调查过季双的药物使用情况吗?”
聂徐川掠过他灰色的眼睛, 视线转移到手中的检验报告上, “季双的父母说他患有心理疾病, 但是没有使用药物干预。季双的家里勘验过后也只有部分家庭常备药物,没有发现特定药物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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