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赵逍深深地呼了一口气,说:“行。”
好像也不需要再问了。
赵逍转身拉开车门。
“你、你开慢点,”姜梦真犹豫着,“路上注意安全。”还是像以前赵逍每次来送他那样叮嘱。
“好,你回吧。”
两人在楼下分别,平淡得好像几天后还会再见一样。
这是他们在东京见的最后一面。
第18章
姜梦真以前比较宅,除了上课吃饭,其他时候基本都待在家里,很少出门,现在却经常到公园散步,去游泳馆游泳,周末有空的话也会到离这里最近的海边走走,可惜并没有在沙滩上捡到过水母。
生活方式变得积极健康了一些,然而内心却没什么改变,依然有一些无法被时间过滤掉的困扰。
有段时间他睡眠不太好,精神上的压力再加上去游泳的次数太过频繁,许久没有发作过的神经性耳鸣又突然造访,会时不时地出现幻听。明明四周没有任何声响,他却总能听到断断续续的汽笛声,那声音离得很远很远,却在耳边停留许久,在脑子里留下回音。
刚来日本时,姜梦真住在京都,租了一间小阁楼,每天步行去语言学校上课。
狭窄的阁楼顶有一扇窗户,玻璃外是高远的天空,躺在床上就能看到晴空中大片的云朵缓慢流淌。阁楼附近有铁轨,每天都能听到火车驶过的汽笛声。那段时间,持续性的耳鸣伴随着眩晕、头痛,令他不堪其扰。
更久以前,读高一的时候,姜梦真每周都会坐最早的一班轮渡从岛上到市区上课、学琴。天蒙蒙亮,空中还能看得到暗淡的月亮,轮船低沉而悠长的汽笛声回荡在空旷的海面上,格外突兀。
居住的空间太闭塞,姜梦真开始花更多的时间待在外面,耳朵也被更多的声音所占据。练琴时琴房的器乐声,校园里报时的钟声,东京街头嘈杂的市井声,公园草坪上玩耍的小孩的笑声……他逐渐听不到汽笛声。
樱花树下经常会撞见相拥的情侣,滑梯和秋千那里小朋友太多太吵,姜梦真更喜欢坐在池边的长椅上,看着傍晚时波光粼粼的水面,石道两旁亮起的石灯把树木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所有事物仿佛都融化在模糊而温柔的黄昏里。
草坪的矮坡上有一个占卜摊。摊主是一个穿着黑衣服的女孩,头上戴着一顶巫师帽,看上去很年轻,但脸上的表情却肃穆端庄。每次路过这片草坪,姜梦真都会看到这个占卜摊,一直是无人问津的样子。
这天下了下雨,散步游玩的人纷纷找地方躲雨,只有那个占卜的女孩还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一点也不担心被雨淋湿。姜梦真也没有这种担心,慢慢走近摊位。
“你好,”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女孩的眼睛,“要占卜吗?”
她身前的草坪上铺开一面黑布,上面摆着很多张塔罗牌。
自从在浅草寺抽了两连凶签,姜梦真就再也没信过这种东西。
不过,不同于以前在寺庙里摇的签,这个摊主用的是塔罗牌。
要不要再试一次呢?
“多少钱?”姜梦真问。
“随便给,多少都行。”
女生从好几副牌中挑选了一副五彩缤纷的塔罗牌问他:“你想算什么?”
“算感情。”姜梦真说。以前求签也是求感情,所以说的时候很坦荡。
“可以描述一下你的感情状况和想问的问题。”
“分手了,他离开东京了。”
姜梦真的日语词汇量很匮乏,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还能怎么描述,“我喜欢他很久。”
“明白了,你想问什么问题?”
“我想问……”姜梦真眼神闪烁了下,“以后还会见到他吗。”
女生洗完牌,看上去很随意地抽出五张牌摆成了一个十字。姜梦真不懂塔罗,看不出有什么抽牌规律。
先翻开最上面那张。
图案是两个人面对面,每人手里拿着一个奖杯形状的东西,两人中间的上空悬着一只挥动着翅膀的狮面鸟。
“你们应该很少吵架吧?”女生问。
“没有吵过。”
“这张牌说明你们的交流是顺畅的。水元素的牌,你本身应该也是比较柔和的性格。”
“嗯。”姜梦真点了点头。
“但是你们的交流只停留在最表面。”
女生又翻开最下面那张牌,牌上是一个人拿着一把剑。
她继续分析;“对方和你刚好相反,理性、强势,有时候不太能听取别人的意见,而且可能会容易不耐烦……”
“不,”姜梦真皱了皱眉,下意识否认道,“他也很温柔,没有过不耐烦。”
“好吧,”女生耸耸肩,“但是性格方面一定有很多和你不同的地方。”
接着是左边的牌,倒着吊在半空中的人。
“你们对待感情的思路是完全不同的,和第一张牌的意思比较接近,很多事情不能相互理解。”
无论女生接下来说什么,姜梦真都不再否认了,只是安静地听,沉思着点头。
又翻开右边的牌。
“你们之间的冲突是水和风之间的冲突。”
最后是中间的牌。女生翻开后,久久没有说话。
“这个是什么意思?”姜梦真指了指中间那张牌。
“这张牌,代表最后的结果。”
“结果是什么?”{wb:哎哟喂妈呀耶}
“……换下一个人或许会有好的结果。”
这次换姜梦真沉默了很长时间。
“如果不换呢?”
“会失去一些东西,或者痛苦一段时间。最后的结果也是好的,你这么想见他,无论如何都一定会见到的。但是过程会非常痛苦,”女生停顿片刻,又问,“你有什么一定要坚持下去的理由吗?”
“没有。”
“那我的建议是换一个人。”
没有一次抽到好签,也没有一次好的结果,或许这些都预示着什么,让他不要再坚持。
姜梦真平静地点点头:“嗯。”
他付了五千日元,问女生够不够。
“够了够了,你是今天唯一的一位客人,便宜一点好了。能量是守恒的,如果不收钱的话会损耗我自己的能量。”
姜梦真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雨要下大了,我该回去了。”女生摘掉巫师帽,蹲下来收拾地上的牌。
姜梦真也蹲下来帮她一起把摊子收好。
“可不可以再问一个问题?”
“什么?”
“……我应该去找他吗?”
“我还以为你要问能不能复合,”女生笑着说,“如果心里有答案的话,就不要再问了哦。”
小时候上游泳课,姜梦真被前来选材的教练选中,进行过一段时间的专业训练。后来患上了神经性耳鸣,游完泳经常会感到剧烈的神经痛,连太阳穴也在隐隐作痛。姜梦真问过教练,游泳时由于水压变化,耳道内气压失衡,就会引起耳鸣,很多人都会这样。起初他以为这是正常现象,不需要特殊治疗,直到症状越来越严重,才去看医生。医生说虽然游泳并非最根本的病因,但也会造成一些影响。
又坚持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很痛苦,姜梦真只好放弃了这项运动,也很少再去游泳馆。
可是赵逍带给他的快乐远比痛苦更多。
如果有一天感觉到的痛苦比快乐多,那他会放弃的。
这之后的生活依然如常。
忽然有一天,姜梦真看到水母缸里的水母好像死掉了一只,沉到了底部,一动不动。
之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有次家里停电,姜梦真发现水母缸里的水母沉底了,急忙给赵逍打视频,自责地快要哭了。
结果赵逍笑了半天,安慰他,水母沉底并不是死掉,只是没有水流的话会静止,晃一晃水母缸,制造一点海浪感,它们就会游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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