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理入住的时候,赵逍随口问了句她多大了,工作多久了,是不是本地人。
跟查户口似的,小姑娘却被他问得有些脸红,说自己还没过十九,上完初中就出来工作了,是本地人,以前一直在外地打工,今年刚回来。
赵逍又问她知不知道岛上有哪些姓姜的人家,认不认识一个叫姜梦真的人。
同样的问题已经问得有点麻木。
“不认识……”
赵逍本来也没抱希望,正准备上楼的时候,又听到女生突然“欸”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我们房东好像就姓姜。”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瞬间揪了起来。赵逍顿住脚步:“你们房东多大年纪?”
“四五十岁吧。”
那应该和姜梦真的父亲差不多的年纪,赵逍三言两语从小姑娘那里要来了房东的联系方式。
“不过他们一家人早就搬到深圳去了,很多年没回来过了。”女生又说。
赵逍听到这句话,仿佛一盆冷水当头浇下。
姜梦真说回岛上看他妈妈,那他妈妈肯定还在岛上住的,而房东一家人都在深圳,那就排除了他是姜梦真父亲的可能。
但赵逍还是添加了房东的微信,多认识一个人就多一条路,万一这人认识姜梦真呢。
房东微信名叫“老姜”,头像是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小女孩,大概是他的妻子和女儿。
没听姜梦真说过他有弟弟或者妹妹,那这更不可能是姜梦真的父亲了。
对方很快就通过了好友验证,赵逍点进他的朋友圈。
“老姜”在深圳开了一家精酿酒馆,朋友圈里全是广告。赵逍翻了好几页都没翻到头,大量的广告中间偶尔穿插着几条温馨的家庭日常。
他现在连看到别人的幸福都觉得刺眼,也没兴趣再看,直接点了退出。
“老姜”估计以为他是顾客,加了好友之后只给他发了一个握手的表情,并没有再发别的消息,赵逍也礼貌地回了一个死亡微笑,留在联系人列表里没再管他。
第二天,赵逍又在岛上找了一天,还是什么线索都没发现。
直到傍晚,他打算坐最后一趟轮渡回清城的时候,在码头附近遇到了一位收摊的老渔民。赵逍上前跟他攀谈,顺便买了几斤海鲜。
只聊了几句,赵逍就切入正题:“您认不认识这岛上姓姜的人啊?”
“认识啊,我们村就有好几家姓姜的。”
“那……”赵逍脑海中“嗡”的一声,心也跟着一沉,“您知不知道一个叫姜梦真的人?”
“谁?”
老人眯起眼睛来,上下打量了他片刻。
只这一瞬间,赵逍就断定他是知道姜梦真的,不由得有些紧张,神经也随之绷紧,“姜梦真。”
“你认识真真啊?”果然,老人问他。
心里那颗石头突然坠落,重重地砸在心脏上,震得赵逍整个胸腔都发麻。
“对,我认识真真,我是来找他的。”
“你来找真真?”老人似乎听力不太好,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是的,我来找真真。”
“哎……”老人不知为何长叹了一口气,缓慢道,“真真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就乖啊。”
“嗯,他就是特别乖。”赵逍深感认同。
“您知道他家住哪儿吗?”他又问。
“顺着前面那个坡一直往上走就到了,白屋子。”老人抬起手指了指对面被树丛覆盖的陡坡。
“真真没在家啊,”老人又沉沉地叹了口气,继续说,“自从他爸妈都走了之后,他家就没人了,好几年了,不知道那孩子回没回来过。”
赵逍恍惚了下,没太听明白老人的意思,“……您、您说什么?”
-
从赵逍家里搬出来后,姜梦真把他的东西都带回了岛上。他把赵逍给他买的衣服都放进了衣柜里,和那件摇粒绒外套放在一起。又找出几件自己常穿的衣服以及日用品,收拾出一个简单轻便的行李箱。
收拾好行李,他在家里待了一晚上。
房间里的灯由于很久没人使用,似乎有些接触不良,时明时暗地闪烁。
有点晃眼,姜梦真把灯关上了,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水母灯,他是那么喜欢那盏灯,可惜最后还是碎掉了。
姜梦真并不怪赵逍,他知道赵逍不是故意的,无论是打碎那盏水母灯还是别的事。
次日一早,姜梦真出发去了机场,下午的飞机,他要去深圳看望爷爷奶奶和大伯一家。
他们早就盼着姜梦真来深圳,当初他刚从日本回国的时候,大伯就想让他直接过来,以后一起在深圳生活。
大伯虽然比他爸爸大了几岁,但他早年去了深圳打拼,一直忙于事业,成家晚,女儿如今才八岁。
姜梦真只去过两次深圳,第一次去是大伯结婚的时候,那时他还没上小学,和爸爸妈妈一起去的。那段记忆太久远,已经很模糊了,他只记得自己在婚礼上当了花童,收到一个很大的红包。
第二次去,是大伯的女儿出生的时候,他是和妈妈一起去的。姜梦真见到了襁褓中的堂妹,皱皱巴巴的,特别小一只,看上去不太好看。
而现在,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了。
这次去大伯家,姜梦真买了很多礼品,给堂妹也带了礼物。
飞机落地之后,他关闭飞行模式,收到了大伯的信息,他已经在接机口等着了。
大伯现在开了家精酿酒馆,晚上六点营业到凌晨两点,白天不用上班,所以有时间来接姜梦真,等会儿再去接女儿放学。
“真真,这次来了就多住几天吧。”
大伯早些年的时候卖啤酒赚到了钱,在城中村买了套带院子的三层小楼。知道姜梦真要来,伯母在二楼给他收拾好了单独的房间,说这间房间本来就是给他留的,他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来到这里永远也不用担心没地方住。
“好。”姜梦真答应道。
得知姜梦真从海洋馆辞职,大伯又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想去上海找工作,这段时间先投一下简历。”他往几家音乐制作公司投了简历,还没有收到回复。
大伯却还是想让他留在深圳,这里的工作机会也不少,再说了还有家人照应。
姜梦真点点头说:“我再想想。”他觉得留在这里会打扰到大伯一家人,不想总是麻烦他们。
“澄澄昨天知道你要来,特别高兴,还给你准备了礼物呢,”大伯提到女儿,脸上扬起笑容,“你爷爷奶奶整天被她这个鬼精哄得找不着北,她还给我们画大饼,说等你来了一定不会让你走的。”
校门口堵得厉害,大伯把车停到稍远的地方,走到学校门口等女儿放学,姜梦真也和他一起。
穿着校服的小学生排着队从校门里走出,扎着双马尾的女孩像颗小炮弹一样朝他们弹射过来。
“爸爸!”
她看到熟悉的人,先是喊了一声,然后才望向姜梦真,“你是哥哥吗?”
姜梦真笑着点头,弯下腰朝她伸出手,“你好呀,澄澄。”
姜梦澄伸出左手和他握了握,然后把一直背在后面的那只右手伸出来:“哥哥好!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她手里拿着一朵在学校文具店买的镭射纸玫瑰,层层叠叠的花瓣在夕阳下折射出炫目的彩色光芒。
姜梦真接过来,朝她笑:“谢谢澄澄。”
姜梦澄牵着两人的手,一边牵一个过马路。
“哥哥,”她一边走路,一边晃着姜梦真的手,仰头对他说,“你好好看呀,像公主一样。”
姜梦真一愣,脸顿时有点热。
“你哥哥怎么能是公主?”一旁的大伯纠正她,“他是王子。”
姜梦澄眨了眨眼,“可是,哥哥是长头发呀。”
大伯:“那也是王子,长发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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