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吧,我真的很难不和“林祖娘”计较:我大半夜和兄弟们一起冒着狂风暴雨吭哧吭哧帮她挖骸骨,之前也说好要用一个问题跟我做交换,但看她刚才那副凶样,明显就不把我们之前的约定当回事,要不是有莫家姐弟在,说不定“林祖娘”一个乐意就咒死我了。
“要不找个屋把她超度了?不然时间长了会不会对小明身体不好啊?”
莫宁有些好笑:
“大男人可没这么脆弱,你在棺材里躺了三天呢,你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不适的地方,就是没怎么好好吃饭导致人有点虚,问题不大。
“挺好的。”我如实禀告。
莫宁拍拍我肩膀:
“那不就得了。”
莫寥走到莫宁身边,两人对视一眼后,走到门口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商量什么,顾还接了两杯热茶,递给我一杯,我如获至宝地用双手捧着茶杯,哆哆嗦嗦地喝着,顾还叹了口气,把脑袋搁到我肩膀上,我安慰地摸摸他脑袋,也是委屈这小子刚毕业跟着我办案就摊上这种事。
也许这就是成年人得到“为什么”的答案所需要经历的,一个漫长又痛苦的过程,当没有人会来替你解答“为什么”时,你别无选择只能自己去寻求真相。
显然顾还并没有想太多,他单纯是累了,我也很累,不仅是身体,更多是在精神上的损耗。
莫宁和莫寥商量完了,走进来“啪啪”拍了两下手,直接把东倒西歪的我和顾还拍得一个激灵,挺直腰杆坐好,顾还还敬了个礼:
“请组织安排!”
莫宁告诉我们,去平合戏台做超度,那里林祖娘庙近,而且也算露天,老式戏台都是硬邦邦的水泥地,逢年过节也会有人在舞台上烧纸祭神,也正常,虽然不是在挖出“林祖娘”骸骨的原地,但两个地点距离也就几百米,四舍五入也算是原地超度。
莫宁留在所里看护小明,我和顾还、莫寥三人整顿装备完后再次出发,前往平合戏台。
到达平合戏台已是凌晨三点半,然而今晚的雨始终未停歇,下雨天的平合戏台,让我想起小时候的时候听过一个关于平河戏台的歌女传说。
据说当年平合的“反动分子”□□都是抓到戏台上挨斗,有个当□□女也被打为“靡靡之音”被抓来斗,歌女被打得头破血流跌下戏台当场摔死,而歌女死的那天正在下雨。
之后不知道从哪来的传闻,在下雨天的深夜会从平合戏台传来女人的歌声,但如果靠近看,戏台上却空无一人。
之前我一直不信这个邪,觉得这个故事太扯淡了,正经人谁雨天大半夜不睡觉到一个老戏台周围晃悠?哦,是我,那没事了。
不过我没听到有女人在唱歌,只听到冷冷的冰雨在车窗上胡乱地拍。
我们将那些超度用品全都搬到平合戏台上,戏台后方还悬挂着历代伟人像,还有褪了色的、承载着时代感的标语口号,让我有些恍然。
莫寥指挥我摆上超度用的食物,虽然都凉透了,但是很丰盛,除了常见的鸡鸭鱼,还有一个猪头,五种颜色不同的水果,苹果、西瓜、橘子、香蕉、葡萄。顾还把纸钱倒在地上垒成高高一摞,显出一种财大气粗、挥金如土、富得流油的奢靡和豪横。
而莫寥则把那些纸人全都取出,围着贡品摆好,这纸人尺寸迷你,因此完全没有正常尺寸纸人带给人观感和心理上的阴森不适,甚至还有小孩玩过家家的可爱,顾还见到小超跑还来劲了:
“全哥我要这个!给我这个!我死后你给我烧辆蓝的!”
我服了:
“怎么是我给你烧不是你给我烧?”
莫寥没理会我们,掏出一沓黄表纸放在丰盛的贡品前,又丢给我一摞金纸:
“会折金元宝和金条吗?”
“当然。”
在平合这种民间信仰色彩浓厚的地方,如果谁不会折才奇怪。我小时候就经常帮我外婆折金元宝,所以折得很快。顾还虽然不会折,这种难度就和折纸飞机差不多,没几个步骤,看一遍就会。
折了一会我们的手指就全染色了,顾还搓着手指上掉色的金粉,疑惑地问:
“为什么还要折金元宝?那一堆还不够?胃口真的是大啊。”
“价格不一样。”
莫寥折成一个金元宝,夹在手指间晃了晃:
“金纸,金条,金元宝,是不同的价格,金元宝最值钱,阴间花的就是金元宝。”
原来如此,我折了就折了,却从来没想过为什么要折成金元宝的形状。
“那阴间也太落后了吧,阳间都用上手机支付了……”顾还一惊,“等下,那我们烧超跑他们,他们怎么开啊?都没地方加油,还给她烧手机,下面肯定连插座都没有……”
我真的服了顾还,都哪来这么多无聊又奇葩的问题:
“留着咯,等什么时候通电了什么时候用,说不定我们下去就能用上。”
总之我们仨吭哧吭哧折完一大叠金纸,把折好的金条金元宝又堆了一个山包。
接着莫寥又从后备箱扛出三根目测有火腿肠那么粗、一米多长、金光灿灿的供香,把我和顾还都给看呆了,我只在表情包里见过这种供香,原来,不是搞笑啊……再对比莫寥那巴掌大的小香炉,有种……说不出的……离谱……
莫寥在香炉两边摆上白色蜡烛,香炉前摆开三个小酒杯,倒上二锅头——这酒看着挺眼熟,是上次太子叫我买来救莫寥剩的,属于是充分利用资源了。然后莫寥将装有“林祖娘”骸骨的瓦罐置于贡品前,又给了我和莫寥一人一张纸,我一看,标题是往生咒。莫寥吩咐我们:
“等下我叫你们念,你们就照着上面的念,没叫停就重复念。”
别说莫寥还挺贴心,每句经文都标注了读音,但读着还是很拗口。
准备俱全后,超度仪式开始。
莫寥先用火柴点燃蜡烛,再用烛火点燃三根正常尺寸的供香,对罐子拜了三拜,刚要插进香炉里,忽然香灭了。
这香灭得非常突然,点过香的人都知道,除非受潮或者特意弄断,否则线香点燃了就很难熄灭。莫寥蹙了蹙眉,又换了三根新的供香点燃,再次拜了三下——供香依然在他要插进香炉前熄灭了。
虽然戏台外风雨交加,猎猎冷风把烛火吹得东倒西歪,但火没灭,香更不可能被吹灭。不过凡事也不能都往神神鬼鬼上扯,人家也不乐意背这个锅。我问莫寥:
“是不是这香质量不好?有没有备用的?”
莫寥点点头,到车后备箱里翻了一包新的线香出来:
“东西都是阿鑫哥那边拿的,应该不是质量问题。”
事不过三,如果这次换新的香还是点不起来,以莫寥的性格肯定要动真格。
然而换了新的香依然是和先前两次的情况一样,还是莫名其妙地在上香前熄灭,我一看莫寥,哇,好臭的脸,感觉他下一秒就要把罐子给踢飞了……
莫寥把香重新点燃,单手举起,语气极其不耐烦:
“你别得寸进尺,你只是要让他帮你超度,他没有义务为你再做其他事。”
莫寥刚说完,立刻一阵阴风急急吹过我的脖子,冷得我一个激灵像乌龟把脖子给缩了起来,顾还也不舒服地摸摸后颈,这阵风直接把烛火吹熄,同时将戏台上堆积成山的金元宝和金纸吹得七零八落,那些金纸银纸也被吹得满地乱飞,霎时间整个戏台上一片狼藉,连纸人都被吹跑了好几个,我和顾还赶紧去捡以免沾到雨水湿掉。莫寥却拿起瓦罐,走到戏台边,伸出手将瓦罐放在雨中,冰冷地说:
“你没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格,要么超度你,要么,我现在松手,让你灰飞烟灭。”
哇,好拽,真不愧是莫寥。
被莫寥这么威胁,风刮得更猛烈了,吹得莫寥的黑色外套扑簌作响,铜钱耳坠和他的发丝在空中凌乱地飞舞,但他依然如松般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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