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神情间是一派平缓,甚至歪头笑了笑,只垂在身侧的手却一点点攥紧。
“我瞒你失忆,你瞒我此事,倒也算是相抵,今日刚好便也到此为止……”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对上谢镜泊的目光,话语倏然一顿。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眼眸微微睁大。
——谢镜泊神情从始至终,一直都没有半分惊讶。
“你早知……我不曾失忆?”燕纾蓦然开口。
身后黑雾间发出一阵阵剑鸣,二长老周围的魔气又浓郁了几分。
谢镜泊沉着脸不说话,只抬手又去抓燕纾的胳膊。
燕纾这下完全确定了。
他神情间控制不住浮现出一抹讶然,足尖一点避开谢镜泊的手臂,蹙眉开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为什么从来都没有揭穿……”
“……你故意隐瞒一定有你的原因。”
谢镜泊没有回答他第一个问题,只沉声开口。
“我想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燕纾身形一顿。
他眼眸间不可避免地浮现出一抹慌乱,却强笑着再次开口:“那九渊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吗?”
四周霎那间一静,谢镜泊盯着对面神情难掩紧张的人,过了几秒终于低低开口。
“不知。”
燕纾无声地吐了一口气。
下一秒,却听谢镜泊低低的声音再次传来。
“但两年前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是你的错,师兄。”
“你不要再惩罚自己了,这件事一定还有其他解决方法……”
燕纾瞳孔骤然紧缩。
——他一瞬清楚,谢镜泊大概已经……知道了一部分真相。
身后的微尘里忽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嗡鸣,紧接着一阵破空声传来。
二长老周身魔气再度暴涨,微尘里立下的结界也再支撑不住。
——他几乎就要完全入魔了。
谢镜泊抬手一把接住瞬间掠回的长剑,丹田内一阵剧痛蓦然传来,他神情未变,只微微蹙眉,忽然却感觉一阵暖流从手腕脉门处涌出,几乎瞬息间便抚平了反噬带来的痛楚。
谢镜泊迟疑地抬起手,下一秒,却看对面的人忽然身子一颤,偏头呛咳出一口鲜血。
谢镜泊倏然抬起头。
“燕纾!”
“你怎么了,你……”
他话还没说完,看着自己手臂间那道齿痕,一瞬明白了什么,目眦欲裂地抬起头:“这是你做的?”
“你把伤害转移到你身上了?你对我经脉做了什么——”
——难怪之前在洞穴时,他强行突破几乎要守不住心神时,也是感觉一股暖流莫名袭来,帮他稳住最后一丝清明。
“什么转移,我不过是往你经脉间埋了个蛊虫,想悄悄吸食你的灵力罢了。”
武器反噬的剧痛让他几乎呼吸都要停窒。
燕纾按着胸口喘息着直起身,隐下眉眼间的痛楚,一点点拭去唇角的血迹。
他半开玩笑般呛咳着开口:“等时机一到,九渊可就要被迫成为……我的炉鼎了。”
谢镜泊再忍不住倏然上前,忽然却听一声低吼从旁边传来。
一只巨大的白色爪子瞬息横在谢镜泊身前,那白猫化作的妖兽不知何时已扑到谢镜泊近前。
他庞大的身躯燕纾牢牢护在身后,一掌直接将不远处赶过来的姜衍等人直接一拦,偏过头,喉咙间冲着谢镜泊不停低吼。
谢镜泊咬牙,顾不得许多,足尖一点,猝然腾空而起,却不知为何无论如何都与他隔了半个身位。
他看着那一袭白衣之人最后冲着他弯了弯眼,身形一闪,一瞬消失在魔气的黑雾间。
·
天将破晓,但半空中翻涌的魔气却不断扩张,几乎遮住了半边天。
地面上好不容易看到一点曦光的弟子再次被笼入黑暗,一抬头便看到发出惊恐的哭喊,开始四散奔逃。
下一秒,一道白影划破虚空,骤然冲入那片黑暗间,魔气蔓延的趋势肉眼可见地瞬息一止。
黑雾内。
二长老发出痛苦的嘶吼,周身魔气极度暴涨,肉身已几乎被魔纹全部覆盖,仿佛魔气下一刻便要爆体而出。
“陪葬……我要让你们……全部给我……陪葬。”
混沌间二长老还留有最后一点意识,猩红的目光扫过地面间惊恐的弟子,神情间露出一抹扭曲的惨笑,咬牙便要往那边冲。
但下一秒,他忽然感觉身形一滞。
一袭白衣雪发之人背着手静静拦在他身前。
二长老一只眼珠已经爆体而出,空洞的血洞注视了他半晌,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发出一阵阵尖锐的粲笑。
“燕宿泱!燕宿泱……你竟然还敢来我这里送死——”
对面的白衣人不语,随意一抬手将霜发扎成一束,忽然抬手直接向他面门袭来。
二长老怪叫一声,原本对准地面的魔气瞬间一转,直直地向燕纾袭来。
他已接近完全入魔,凌厉的魔气瞬间将他的白衣割破,星星点点的血迹如雪中红梅,瞬间在雪色间晕染。
燕纾脸色苍白了几分,对面二长老已狂笑出声。
“杀我?呵呵呵呵……我已成魔,你不过一介蝼蚁,连武器都没有……来我这里白白送死……”
“是吗?”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看对面的人歪了歪头,也冲着他笑了一下。
但下一秒,他却看面前的人手腕一翻,瞬间咬破指尖。
燕纾身子一颤,猝然呛出一口金色的鲜血,血色间仍缠绕着缕缕黑雾。
经络深处封印的灵力瞬间喷涌而出,他手指在虚空中一划,周身散落的鲜血开始一点点聚集,瞬间凝结成一道道血色冰棱。
“谁说我没有武器了?”
——他竟以自身鲜血为祭,将周身灵力全部引出,形成了无数件坚不可摧的武器。
二长老翻身躲开一道道不停袭来的冰棱,神色一阵扭曲,叫嚣着开口:“你疯了,你不要命了?”
“以灵力为器,等同于将自身献祭……到时候你灵力全失,经脉寸断,又失血过多……”
他忽然想到的什么,又阴恻恻地笑了起来:“你到时候,根本连我入魔都撑不到,就会直接身陨道消……”
“谁要撑到你入魔?”
一袭白衣的人站在原地,嗤笑一声,如玉般的眉眼一派冷然。
“我提前杀了你,不就好了。”
白发在魔气涡流中烈烈翻飞,黑雾中炸开万千血雾寒棱。
燕纾眉心浮现出琉璃般的裂纹,深埋经脉的灵力正化作细雪,从指尖开始寸寸燃烧。
他却浑不在意,学着谢镜泊的样子拿过一道冰凌随手挽了个剑花,无数血色在周身再次绽开,携着凌厉的剑锋瞬息向二长老袭来。
无数血洞随着冰棱没入一一绽开,二长老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原本外溢的魔气一阵扭曲,随着燕纾的灵力压制一点点反向往他体内收回。
二长老在无尽的剧痛间竟然一瞬清明了几分,他瞬息明白了什么。
“你……你想把魔气再封印回我体内……”
他咬牙狞笑着抬起头:“你想让我一个人独自被魔气蚕食——你做梦!”
他周身忽然一震,原本削弱的魔气再次一瞬爆发,将虚空中悬浮的冰棱瞬息击碎了大半。
燕纾身子一颤,周身灵力同时不稳,唇角立时溢出点点血沫。
二长老意识到了什么,“嘶嘶”地笑了起来。
“怎么,你灵力快要不够用了吧?”
他手腕一翻,一把将周身插着的冰棱拔出几道,狂笑着开口。
“我的魔气无穷无尽,你不如看看,是你体内的鲜血、灵力先耗完,”
他周身的魔气忽然形成一道利爪,呼啸着朝他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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