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力术法会随着施术人的消亡逐渐削弱,也就是说燕纾当初再回到宗门时,身体便已经……在一点点衰败了。
谢镜泊脸色一点点白了下来:“那他如今……”
“这都只是我的猜测,是否真的是这般……还需要再跟师兄亲自确认。”姜衍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心绪。
“那个蒙巽到底是什么来历?他为什么能知道这么多?而且还处处针对师兄……”
谢镜泊沉默着没有说话,姜衍说到这里,忽然又想到什么,抬头望向谢镜泊:“你方才说师兄没有说实话?他是还隐瞒了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房间内一阵乒铃乓啷的闷响,紧接着便有踉跄的脚步声传来。
“九渊——”
谢镜泊猝然回过头,下意识一把将房门后摇摇晃晃倒过来的人接住。
冰凉的指腹紧贴在温热的后颈,带来一阵彻骨的凉意。
谢镜泊却眉头都没皱一分,只匆匆将人抱了起来,先一步看向他光着的双足:“怎么了?怎么不穿鞋就跑出来了……”
怀里的人却不说话,只一味地死死揽着他,谢镜泊一时也不敢动,只能维持着半弯腰的姿势,目光落向身后跟着匆忙跑来的樾为之。
“师兄他……”
樾为之没有说话,只先一步将手指按在燕纾腕脉间,促声开口:“没事,你就先这般抱着他,他现在不太清醒,记忆有些混乱,会下意识去寻最让他有安全感的那个人。”
谢镜泊微微一愣。
面前的人往他怀里又钻了钻,喉间溢出细微的咕哝,他几乎整张脸都贴在了他里衣间,谢镜泊不得不伸出手,下意识托住燕纾腰臀。
燕纾骨骼匀称的腿绞缠盘在他腰间,单薄身躯如同汲取暖意的幼猫,不自觉细细发着颤。
樾为之脸色铁青,似乎有心想将人拽下来却又不敢。
谢镜泊无暇顾及许多,只敏锐地捕捉到了樾为之话语间最关键的几个字。
“记忆混乱,意识不清?”
谢镜泊神情惊慌:“可师兄方才明明还很清醒……”
樾为之一边哄着人一边小心往燕纾嘴里塞了几枚药丸,旁边的姜衍也快步走了过来,搭上燕纾另一边脉门,脸色隐隐变了。
“该死——”
他咬牙开口,手中银针迅速落到助清明的几处大穴间,旁边的樾为之终于缓过一口气,慢慢开口。
“只是一时清醒。”
他小心掰过燕纾下颌示意他对着自己,撩开他眼皮看了看,声音沉了些许:“那个蒙巽不知用魔气给下的摄神术动了什么手脚,怕是近一段时间都会影响燕纾神志……让他记忆错乱。”
樾为之看着谢镜泊凝重的神情,叹了一口气,难得开口宽慰。
“不用那么担心,他本就心神不稳,我原以为他会又回到从前……”
——回到从前行尸走肉、完全不理人的状态。
“回到什么?”谢镜泊敏锐抬头。
樾为之顿了顿,到底把话咽了下去,摇摇头随口打了个比方。
“没什么,他如今只是暂时发作,清醒的时间还是多数。”
“就好似雾里看花,镜中水月,明明知道自己在梦里,却总是挣扎着醒不过来,清醒后又会控制不住昏沉沉再沉入池藻间。”
——不过也比完全心神崩溃的情况要好许多。
“那还有什么影响吗?”谢镜泊低声开口,樾为之思索了一瞬,微微摇了摇头。
“目前未曾发现,我方才用药,他一会儿应当就会清醒。他发作时认不清周围的人、事,燕纾会很没有安全感。”
他顿了顿,声音又沉下来了些许:“燕纾的经脉……近乎完全损毁,存不住灵力,也存不住魔气,我已用药控制,等过段时间魔气消散,应该就无事了。”
谢镜泊一时无言,旁边的姜衍也收了针,凑到燕纾耳边小声问着什么。
但意识昏沉的人很明显不想搭理他,只埋头将脸埋在谢镜泊脖颈间。
他似乎被谢镜泊说话间胸口带起的震颤吵的有些不安,身子不自觉地扭动着,透着淡青血管的脚踝无意识蹭在他后腰处。
樾为之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一口牙都要咬碎。
他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硬邦邦开口:“你松开他点,非亲非故,授受不亲。”
谢镜泊不理他,只慢慢拍着燕纾后背,下意识放缓了声音,“他是我师兄。”
“那也非亲非故——”
樾为之冷哼一声,抬手就想帮他把人接过:“行了,方才给他用的药应该已经起效了,他一会儿便要清醒了,不需要你……”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一阵压抑的呛咳。
谢镜泊怀里的人身子颤了颤,终于慢慢睁开了眼。
周围争执的几个人下意识同时噤声,瞬息同时望过来。
于是燕纾蹙眉刚一睁眼,便看到三个人影团团围在他身前。
“……怎么了?”
他试图眨眼,睫羽却被冷汗凝住,恍惚间只能看到三团模糊却难掩紧张的神情。
燕纾心中也有些慌乱,却下意识扬唇笑了一下:“怎么了……我这是要死了吗?”
他话音刚落,下一秒,便感觉内关穴处一阵闷痛,紧接着樾为之和姜衍同时铁青着脸开口。
“闭嘴!”
“你胡说八道什么?”
燕纾低低“嘶”了一声,迅速将手往回抽了抽,恢复清明的同时一时间也有些哭笑不得。
“我怎么胡说了?那你们这般紧张地看着我做什么——”
他此时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正如爪子开花的猫咪般,严严实实地完全攀在谢镜泊怀里。
燕纾耳尖不自觉有些发烫,口中一边说着一边挣扎着就想要下来,却感觉小腿处被人直接往上一提。
“哎,你——”
失重感一瞬传来,燕纾惊呼一声,揽着人的脖子下意识收紧,眼睁睁看着谢镜泊沉着脸径直把他抱到床边。
面前的人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只揽着他一起坐在床头,燕纾微微直起身迟疑地看了谢镜泊一眼,叹了一口气,也没挣扎,只就这这个姿势再次开口。
“到底怎么了?”
樾为之铁青着脸跟了进来。
他一言难尽地看着面前两人的姿势,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将方才的事简单叙述了一遍。
燕纾怔了怔。
——不定期发作,记忆错乱吗?
方才他的记忆只到与谢镜泊说完昏睡过去,全然不知之后自己一系列的举动。
但清醒时的强烈心悸与不安依旧萦绕在侧,仿佛昏沉时认不清周围的无措依旧未曾消失。
燕纾眼眸闪了闪,却是笑着张口:“没事,反正也不是一直那般浑浑噩噩,若是我发病了,你们就直接一针把我弄晕,只要让我醒来不是一个人就好……”
他口中这般说着“没事”,揽着谢镜泊脖颈的手却不自觉颤抖起来。
燕纾有些茫然地望着自己颤抖的指尖,半晌终于回过神,似乎有些不耐烦地轻轻“啧”了一声,下意识便想要抽手,下一秒,腕骨却被人轻轻托住。
“不会。”
指腹间滚烫的温度激的燕纾一颤,他抬起头,看着谢镜泊不知何时望了过来,冲着他微微摇摇头。
“师兄若难受,便与我说,我都会在旁边。”
燕纾愣了一下,一时间失笑:“可我若随时发作,刚好你不在身侧……”
“那便叫我,我知道怎么去找你。”谢镜泊低声开口。
“不会让你一个人。”
低低的尾音坠入药吊子的沸腾声中,却带来一股莫名的熨帖。
燕纾神情间的怔松一点点消失不见。
他攥着谢镜泊袖口的手指松了又紧,半晌闷闷地“嗯”了一声,忍不住重新面对面将下巴枕到谢镜泊肩头,轻轻吐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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