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下午的第二场爆炸验证了他的判断,无形的压力一下子减轻了很多。
下午实地拍摄了足够的图,写这些东西早就熟能生巧,但没过多久,房门外就传来窸窸窣窣的敲门声,魏邈开了门,便看见门口的军雌敬了个礼,道:“莱尔阁下,您需要去指挥室一趟。”
魏邈挑了挑眉:“点名要我吗?”
对方点头。
人在屋檐下,魏邈态度很好:“稍等。”
他穿上羊毛大衣,等出门的时候,才发现托尔星竟然在下雪。簌簌的雪花飘落下来,大得如同鹅毛一样,碎裂的冰面上飘裹着一层淡淡的白色,有的地方已经覆盖了一层厚雪,遮住脏污的灰黑粉末,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浓墨似的天空只剩下纯然的黑。
那种腐臭味似乎散去了很多。
这个星球的水文和生态环境被无休止的战乱波及、破坏得差不多了,能够下雪,是一件令人惊异的事情。
魏邈捻了一片到手心里,很硬的雪,没过多久,便在手心的温度下化成一小滩污浊的水。
指挥室的灯光很亮,和白天不同,军团在认真执行任务时,看起来便有模有样的,像是被改造装新了一番。
只是里面交谈的声音就实在过于熟悉了。
他在门口站了两秒,说不上此刻什么感受,抬起眼看向上首端坐着的人,对方在随意地应付着这名新少将的攀谈,态度却并不显得冷漠,转过头看向他的时候,微微笑了一下。
“这位是我的雄主。”对方介绍道,“你们应该见过。”
少将点头,同样露出笑意:“莱尔阁下是很优秀的一名研究员。”
奥兰德对此并无异议,“嗯”了一声。
魏邈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到了这个阶段,配合奥兰德扮演模范夫妻已经不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了,毕竟都要离婚了,但奥兰德此刻并不清楚他心中的企图。
他也还未说明这些。
对方此时也不是书中的那个最终反派。
他走上前,坐到奥兰德的旁边,和那名年纪稍长的少将打了个照面,漫不经心地点开光脑,关闭了声音之后,上游戏签了个到,才再次退出。
再签一天,能领到一个回档奖励,今天从早到晚忙了一天,差点忘了这事儿。
下一秒,却被对方藏在桌下的手握住。
雌虫显然比雄虫耐冷,对方的手实在不像是一名训练有素的军雌的手,纤细、白皙,魏邈感受到桌子下的温度,还是回握了回去。
他其实没想到对方会跑来这里。
第10章 谢谢你来
风雪被筛在帘子之外。
“这一趟前来,是私人行程。”奥兰德西装革履,后背虚靠在椅背上,包裹在西装下的身材劲瘦如松,眼神含着些若有若无的笑意。
柏布斯先生的心情似乎并不算差。
新调来的少将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一些,在这尊小庙遇见大佛,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上一次见到对方,还是五年前他立下特等功,对方来为他授勋的时候。
那是他一生中最为荣耀的一天。
没想到还有幸能够再次面见,柏布斯先生礼贤下士,愿意和他攀谈,他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聊下去:“您坐镇幕后的话,整个第一军团都蓬荜生辉。”
奥兰德哂然:“太过誉了。”
魏邈对这种社交辞令并不感兴趣,但听得多了,也能从语气里听出来敷衍和真情实感的区别。
就像是上辈子随导师一起参加某某学术会议,虽然整个会场都充满了众人拾柴火焰高的抬轿子气息,情商通货膨胀严重,但有没有学术成果,圈中地位几何,是否是业内的领头羊,还是一眼能够清晰辨别的。
作为同行的学生,他同样会被夸是“某教授门下高足”,但这样的夸赞,含金量显然是没有他的导师被称誉时的足斤足两,大多仅代表礼仪层面的欢迎,显得多了些刻板的技巧,少了些炽热的真诚。
而每一次站在奥兰德旁边,露面某些公开场合,他都有一种参加他的导师主导、推进的学术会议的感受。
很奇妙。
少将道:“您有打算在托尔星休息几天吗?”
“这个需要看我雄主的工作安排。”奥兰德说完,转过脸,“……您觉得呢?”
桌下,他的小拇指轻轻摩挲过魏邈的无名指,泛起轻微的麻痒感。
魏邈收回漫无目的的思绪,微笑着接口:“我大概停留两到三天。”
他耸耸肩:“这一趟行程如果没有在短时间内找到我的两位失联的同事的话,估计就只能灰溜溜地带队回首都了。”
一般来说,失踪案的黄金时间就是四十八小时之内。
而脱离了短期的寻找之后,很容易陷入无头苍蝇的境地,这一桩爆炸失踪案全部的证据就只是虚无缥缈的反叛军和星盗,这个猜测还是魏邈提出来的。
万一这些反叛军见托尔星兵强马壮、武德充沛,调转马头跑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并非军部的人,无从插手军部的调查方向,更何况对方的主要目的是防止这个帝国接手的行星再次被侵犯,找人才是顺手的事儿。
魏邈同样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
先不说他还有本职工作,不兼职名侦探柯南,更何况他还有一堆狗屁倒灶的私事等着处理,离婚说得简单,但过程远没有那么轻松。
除了奥兰德之外,还有柏布斯家族一堆年长的雌虫可能会劝和,这个站在金字塔尖的古老家族出了名的封建、保守,有一套自己的处事原则,谈离婚是不容许的,如同给唐太宗大谈走向共和,为刘邦科普遗弃子女的社会危害。
刚结婚那会儿,奥兰德显然还没有到今天这样的地位,还颇受掣肘,那会儿他的雄父派来一名老年雌虫,只是为了监督雌君对雄主的应有礼节。
魏邈对此印象深刻。
他当时以为他的雌君生性桀骜、锋芒毕露,后来才意识到,可能初识的那段时期,才是对方事急从权、不破不立的伪装。
等对方真正坐稳了柏布斯家主的位置之后,魏邈已经很少见到对方离经叛道的一面,明面上的行事作风日益低调、温和。
当初敢于反抗他的那批人,如今坟头草刚好长满四个半周年了。
以及这一系列事儿里最重要的……
他该怎么给维恩解释?
魏邈的语气诙谐,但少将还是肃容道:“莱尔阁下的同事一定也是优秀的研究员,请相信我们,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太感谢了。”魏邈自然地抽出桌下交握的那只手,站起身,和少将握了一下。
少将有些受宠若惊。
他很少见到雄虫有这么好的态度,大多数雄虫趾高气扬、以鼻孔示虫。
两个人一碰即离,少将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柏布斯先生,需要为您安排休息的房间吗?”
“无需太麻烦。”奥兰德温和地道,“我和雄主一间房间就好。”
魏邈失去笑容,侧目望了眼他,旋即收回视线。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
回程的路上,骤落的雪花大片大片地落在魏邈的肩膀上,四野深黑一片,魏邈从兜里掏出一个口罩,递给奥兰德:“戴上,这里的雪和首都不一样。”
见对方的视线转移到他的手上,魏邈补充了句:“干净的。”
奥兰德弯了弯眼睛:“好。”
两个人短时间都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还是魏邈问:“维恩呢?”
“让老宅的管家照顾一下。”奥兰德回答,语气低而沉缓,“不是和您说过托尔星很危险吗?”
他声音里几乎听不出问责之意。
不过魏邈多少也能感知到对方不太高兴。
上位者表达情绪的方式比较委婉迂回,需要花一点时间体悟。
“下午的情况太突发了,我的两名同事在工作中失踪。”魏邈微笑着揽住对方的肩膀,“忘了回复你的消息,抱歉……这是我的责任,要是不来,那也太没有同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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