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好几天没怎么合眼,人类眼下的青黑难以遮掩,就连胡茬都冒出来了一些,形容狼狈,他却完全不在意,只是认认真真地将鲛人的长发梳理好。
断裂在风暴中的礼物无法找到踪影,为免鲛人难过,他去集市上买来了新的发绳,串上更加漂亮的珠贝,将昏迷中的鲛人精心打扮了一番。
一个又一个冰冷的吻落在鲛人的下颌,钟意避开对方的伤口,将瑟莱昂搂得更紧了几分:“你还要睡多久呢?”
他的口吻难过:“瑟莱昂。”
“看看我。”
又过去一个日夜,风暴已然结束,瑟莱昂却还是没有在预期的时间清醒。
钟意的态度在强自冷静与患得患失的不安之间疯狂摇摆,要不是系统始终在监测鲛人的生理特征,确认对方没有问题的话,或许他已经无法保持理智。
看了眼状态已经濒临上一世掏心脏自我欣赏地步的人类,系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劝他:【不然你睡一觉吧,昏过去了主角还得担心你。】
它并非危言耸听,实在是钟意现在看起来衣衫褴褛,眼眶凹陷,不仅没有了之前运筹帷幄的自信与狂妄,还像是马上要陷入疯狂。
系统生怕他厥过去,看看没什么问题的检测结果,又看看始终没能醒来的主角,心里发苦又不敢直言刺激钟意,在心里暗自嘀咕“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何必呢?
尽管它不是攻略系统,却也从前辈那里知道——在爱情里傲慢,用自身安危试探真心,只会伤人伤己。
系统忍不住叹气,看到钟意没有听从劝告躺下睡觉,反而还起身了,更想叹气。
将自己打理一番,钟意站在镜子前寻找衣服。
他本来想穿老三件套,但是报废的那些白大褂已经被丢弃,而剩下干净的全部被海拉娜等鲛人穿走了。
他只好拿出一身没改过尺寸的衬衫西裤换上,对着从系统空间飘出来的灰毛球道:【帮我看着他的情况。】
毛球点头,又疑惑:【你要干嘛去?】
钟意尚未回答,塔楼外响起的杂乱脚步声就给了它答案,原来是那些被给予了三日思考时间的鲛人已然回到塔楼了。
【噢对,你快去救鲛人吧。】系统自以为懂得了钟意的打算,欣慰地点头,看着对方拎起已经准备好的药箱。
它想说讨好瑟莱昂族人和长辈有利于两人接下来的交往,认为钟意的做法非常巧妙且上道:【有了救命的恩情,他们就会接纳你了。】
说着,系统凑近鲛人打算好好地帮宿主守住主角,熟料钟意的下一句话把小灰球吓得差点从床上摔下去。
【为什么要救他们?】钟意站在窗前看那些涌进地下室的鲛人,神情淡淡地回眸。
【……?】系统倏尔想起一件让它肝胆俱裂的事情。
钟意的实验室向来是它收拾的,之前没关注,现在却猛地想起钟意掏出来塞进药箱的似乎是一些掺杂超大量迷药的药水,以及具有传染性质的剧毒。
感情这是鲛人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他就要把人灭族啊!
不对,系统又回忆起一件事,想到似乎不只是因为这个。毕竟钟意一开始就打着要研究鲛人的目的,现在不过是初心不改罢了。
它咽了咽口水,语气艰涩:【你不担心主角醒来会恨你吗?】
宿主,不要把两情相悦搞成不共戴天的仇恨啊!
钟意看着他:【他不会知道。】
鲛人群出现的时候瑟莱昂已经陷入了昏迷,并没有感知到他们的到来,如果此时海拉娜等人死亡,瑟莱昂什么也不会知道。
所以现在是动手的最好时机。
系统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救了你们。】
【但是要带走瑟莱昂。】钟意拎着药箱,看着那些鲛人,眼神晦暗。
从前听父母说起他们的爱情故事的时候,黑发黑眸的小孩心中其实没有太大波澜,只有在听到父亲的家族妄图拆散两人,他们鼓起勇气反抗背井离乡的时候,才觉得有几份趣味。
此时前人与后人的遭遇似乎重合了,但不同的是瑟莱昂对于自己的族群拥有留恋,如果瑟莱昂势必要在自己与族群中做出选择,钟意没有把握在这场较量中获胜。
看了眼仍未清醒的瑟莱昂,他落下一个轻吻,转身下楼。
……
地下室挤满了鲛人,海拉娜看着从楼上走下里的人类。
她的眼神仍旧警惕,但看着钟意温和无害的神情,这份戒备又消散了一些。
钟意对瑟莱昂的关注与紧张毫无作假的成分,对方倘若真的爱瑟莱昂,就不会伤害他们,女鲛人按照常理判断着局势,将尖锐的利爪收起来。
钟意瞥了一眼满地的伤员,默认了他们带来的结果,慢条斯理地戴上自己的手套,打开药箱,询问:“谁先来?”
这些鲛人大部分都是撕裂/贯穿伤,需要进行手术缝合才行。
而钟意知道他们对自己的防备其实还没完全消散,因此不急着立刻下手,而是准备先让他们看到希望再考虑如何进行下一步。
本以为伤口已经恶化流脓的几位鲛人会争先恐后地上前,钟意站在实验台前耐心地等了半晌,却没有一人主动走上来。
他微微偏头,有些疑惑。
海拉娜这时终于说话了,说出口的话语令人惊讶:“我们不是来接受治疗的。”
钟意怔了一下。
其余鲛人点点头,其中一个年轻鲛人躺在同伴的怀里,语气虚弱:“我们只是想看看首领。”
她抱着自己鱼尾,那里几乎断成了两截,只剩下一点点的血肉黏连,上面满是腐烂的痕迹,看不到自愈液体分泌的迹象。
对方已经无法依靠自己独自行动,气息也微薄。
在场像她这样的鲛人并不少,有些的伤势甚至更重,已经无法开口,只有那双竖瞳盯着钟意,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混合着不满与好奇,又像是在审视。
“我们不要你治。”一名手臂骨折,弯曲成不自然姿势的鲛人开口,“我们要见瑟莱昂。”
钟意擦拭手术器械的动作已经完全停下来了,转身与他们对视。
黑眸人类像是有些没能理解鲛人的话语似的,眼中流露出深切的迷茫。在唾手可得的生机面前,他们为什么要拒绝被拯救的机会?
“不用担心我的能力。”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么一个理由,钟意将神情放得更加平缓,声音和善,“我有把握治好你们的伤。”
鲛人们的眼中浮现意动,但最后还是慨然摇头拒绝。
“与能力无关。”海拉娜看出人类的诧异,解释,“鲛人不畏惧死亡。”
鲛人族延续至今,遭遇过无数风浪与意外,饥饿、严寒、重伤都无法打败他们,就连被玻璃碎片割裂伤口而死亡的那名族人,在奔赴死亡的时候同样是坦荡的。
但是他们畏惧不自由。
“鲛人不能离开海洋。”明明能够化出鱼尾,可是鲛人族却没有一个人对岸上的生活意动。
他们生来就是海洋霸主,生与死,皆与这片蔚蓝同在。
海拉娜看着钟意,竖瞳闪烁着光芒。
因为钟意想要救治他们,她对这名人类有善意;却又为他以此要挟与瑟莱昂在一起,甚至隐约透露出要把他留在岸上的意思而不虞。
复杂的情绪交错,但是女鲛人的语气是温和的:“我们不接受这个交换。”
这便是鲛人返回族群之后商量得出的结果。
大家没有太多犹豫,但弥留的族人们想要再看瑟莱昂最后一面,于是赶路耗费了不少时间。
钟意的眉头渐渐皱起。
“可是你们会死亡。”他看着将实验室挤得密不透风的十几名鲛人,这么庞大的数量,一旦死亡,对于只有数千名族人的鲛人族群来说,会是很惨痛的代价。
面前这些鲛人随着海拉娜话音落下后微微抬起下巴,眼神不闪不避,从容地接受钟意注视的目光。
“那就死亡。”一个看起来半大的孩子满不在乎地晃了晃断折的鱼尾,“用生命换取一位鲛人的自由,我们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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