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闻嘉没过半小时就回了消息:好。
这会儿池镜已经在使馆了,历时三天,之前滞留本地的中国公民基本全部安全回国,撤侨行动接近尾声,最后的收尾工作仍在紧张有序地进行中。
参赞下达指示:热线求助中心接到消息,有一个摄影采风团队滞留在瓦尼多的一个原始部落,瓦尼多附近是交战区,由于空袭,已经沦为一片废墟,没有交通工具那帮滞留人员无法自由行动,需要派人去接送至水路撤离点,加菲比亚港口。
靠近交战区,意味着有可能碰到武装分子,勒基坦绝大多数地区都说法语,这里除了老钟,只有池镜能讲一口流利的法语,遇到突发情况便于交涉。他主动接下了这个任务。
“你傻的你,别人都不接你接,不知道那边靠近交战区啊。”会议一结束,老钟就忍不住说他。
“靠近而已,离交战区还有段距离呢。”池镜故作轻松道,“放心,我惜命着呢。”
“你惜个屁。”
这么多年,池镜一点没变,还是当初那个性子,有事就冲在前面。
老钟年轻时跟他一个样,绷着一股劲,满腔热血,遇事就想往前冲,做什么都很积极。现在年纪大了,家里又有两个牵挂,常感亏欠,心态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图踏实,图安逸。
他看池镜就跟看弟弟似的,看他接下这种有危险性的任务,难免担心。
临行前,老钟让池镜把防弹衣穿上,他也有自己的任务,没办法随池镜一同前去。使馆人手不够,好几个被外派来协助撤侨工作的外交人员也都随专机回国了,派不出多余的人跟着池镜。这次出差池镜把他助手陈逸飞也带上了,但今天去瓦尼多他没打算带着陈逸飞。
“池处,我跟你一起去。”陈逸飞跟上他。
池镜摇头说:“你就在使馆,钟处会给你安排其他任务。”
“我是跟着你来的啊。”陈逸飞语气急迫且恳切,“我是你手底下的人啊,你该用用啊。带上我吧池处,我想跟着你,带着我吧带着我吧带着我吧。”
这家伙现在摸清池镜的脾性了,不再跟刚接触那会儿似的谨言慎行。
池镜看他一眼:“学会念经了?”
陈逸飞双手合十,眼巴巴道:“池处,带着我。”
池镜沉默片刻,点头道:“走吧。”
使馆给池镜派了一个司机和一辆小型巴士,能坐十来个人,巴士顶部和侧面都贴了中国国旗。这是池镜此次撤侨工作的最后一项任务,接到那十二名人员,他也将跟他们在加菲比亚港口坐轮船一同撤离。
池镜以前在这边待过两年,这个年轻的国家还没怎么发展又变得满目疮痍。离目的地越近,街道人烟越稀少,途径某地,到处是被炮火轰炸过的痕迹。
巴士行驶三个半小时安全到达目的地。
这里是一片原始部落森林,没有公路,只有土路。前两天刚下过雨,土地泥泞,巴士车在泥路上疾驰而过,溅得车身满是泥土。巴士停在部落外围,池镜和陈逸飞下车步行进去。那十二名滞留人员就聚集在部落入口的一棵面包树底下。
看见远处走来两个人,有人站起来喊了一声:“有人来了!——是中国人!大使馆的人来了!”
这十二个来部落采风的年轻人已经在这里停留数日,本国爆发冲突,边境地带,战火连连,导致他们直接被困在这了。
有个男生躺在树底下,身上盖了好几件外套,闭着眼睛在那儿发抖,脑门上都是汗。
池镜蹲下来问:“他怎么了?”
“应该是得了疟疾。”有人回答他,“我们给他吃过疟疾药了,但没见好。”
“多久了?”池镜又问。
“有三天了。”
“肚子痛吗?”池镜问这个男生。
对方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
池镜掀开披在他身上的外套,拉开他的衣服看了一眼。男生腹部和胸口有一大片红疹。高烧出汗,腹痛起疹,不单单是疟疾的症状。
“可能还得伤寒了。”池镜站起来说。
池镜让他们把男生身上的外套都收走,陈逸飞在前面带路,他背着男生走在队伍最后面。
车上有医疗箱,池镜先给男生做了疟疾检测,测出来确实是得了疟疾。
从这出发到加菲比亚港口至少要四小时,不能放着这男生四小时不管,他已经染病三天了,一直耽误着会出大问题。
池镜有急救证书,医疗箱里有药和注射器,他直接在车上给男生挂了个水。
巴士开了一小时才到最近的一个小镇,这里也被空袭轰炸过,建筑被摧毁,四处渺无人烟。
池镜坐在巴士副驾,感觉这车好像越开越慢。他转头看了眼司机,司机“啧”了一声,皱着眉说:“车胎可能破了。”
这一路上都很顺利,突然出了个小状况。这里到处断壁残垣,路面随处可见大小石块,轮胎被扎的几率很高。
“车上有备胎吗?”池镜问。
“有。”
“那赶紧换了。”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有个男生在后座伸着脖子问:“怎么了领导?”
“车胎破了,我们下车换下车胎。”
“要帮忙吗?”男生站了起来,“我帮你们啊。”
“不用,大家稍微等一会儿,不要开窗,不要下车。”池镜跟司机下了车,陈逸飞也跟着下去了。
池镜帮着司机师傅卸车胎、换车胎,陈逸飞在旁边打下手,池镜的操作比司机还熟练,这一路上过来,陈逸飞觉得他领导真是太全能了。
太阳西落,天色变暗了。
“小飞,过来打个手电,给我照一下。”
“好嘞。”陈逸飞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刚把手机伸过去,突然听到一声枪响。
“砰”的一声,池镜下意识护住陈逸飞的脑袋往下一按,旁边司机已经捂住头趴在地上了。国人对枪声不敏感,第一反应是愣住,所以车厢里安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
池镜心跳得厉害,陈逸飞捂着脑袋蹲在他身旁,浑身都在发抖。
池镜余光向后扫了一眼——那一枪开在了旁边换下来的车胎上。他靠轮胎上的弹孔判断了一下射击的位置,他没动,用法语高声喊了一句:“中国人!”
大巴顶部贴着国旗,他们合该看见。这一片不是交战区,但可能是武装分子的驻点。
对方没有下一步行动,周围静得只有风声。
不能一直这样等着,车里还有一帮人,等的时间越久,他们的精神越容易崩溃。
池镜手伸进衣服口袋摸出了外交护照,缓缓举起来,继续用法语高声喊着:“我是中国的外交人员,我们都是中国人。”
他举着护照,扶着车厢慢慢站起来。
又是“砰”的一声枪响,这次车厢里传来了几声短促的惊叫。
池镜猛地闭上眼睛。
这一枪还是打在了那个破了的轮胎上。
池镜深吸了口气,睁开眼,举着双手,抓着护照,高声道:“我们是中国人!没有武器!”
身后传来脚步声,对方踢了一脚地上的轮胎,枪口对着池镜:“中国外交官?”
池镜咽了咽口水,点头道:“是。”
“转过来。”
池镜转过身,对方举着枪,用枪口挑开他的外交护照看了一眼。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同伙,扛着枪走到司机和陈逸飞那儿,用枪管把他们的脸挑过来看了看。
池镜被他面前的武装分子拿枪抵住了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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