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过来的是脾气最好的顾举人,若是那两个恐怕得闹起来,呵斥船员。
“是得病的人吗?”顾清衍问。
船长摇头:“天太黑了,看不清楚。”
他不想冒险,提议道:“不如还是把尸首拨开,就当是水葬了。”
顾清衍摇头:“若是寻常溺亡的倒也罢了,若是病人不能不管,否则疫病传播开来,死伤的就不只是梁溪府了。”
“可……”船长十分为难,“这谁敢下去打捞啊,万一染上病如何是好。”
顾清衍皱眉:“先过去看看。”
此时有两个船员站出来,纷纷开口:“顾举人,这儿危险,我下去处理吧。”
“我们俩刚得过疫病,听说病好的人短时间内不会再生病,我们俩下去最合适。”
原来是之前患病的两个船员,因救治的早,是最快恢复的那批,因此十分感激顾清衍。
方才船长在,他们俩都不肯吭声,现在顾清衍一来他们就开口了。
“不急。”
“有灯笼吗?”顾清衍问道,立刻有人提了灯笼过来。
章念抢过灯笼,自己靠在船边上往下放,终于照清楚江里头的那具尸首。
“应该不是病人,脸上没长疹子。”
看清楚那人长相,章念松了口气。
在他身后,顾清衍脸上闪过震惊,那被江水泡的发胀的尸首,竟是在梁溪府认错人,将他带进贡院的狂徒。
那日他分明早早逃走了,怎么会死在江中?
其余人一听没生病,纷纷松了口气。
遇上死尸虽然晦气,但没有危险,不是染病那就好处理多了。
“那就先把人捞起来,等靠岸找个地方埋了吧。”船长道,“就当做好事积德,咱们这次也算福大命大了。”
周围的船员纷纷点头,遇上瘟疫是倒霉,可这么多人一个没死,连染病那几个也都活下来了,这也是命大。
章念忽然惊呼:“这人少了一条胳膊。”
船长又开始犹豫,死人断了胳膊,指不定是被杀,闹到官府又得耽误时间,还是先禀告了奚同贵。
奚同贵出来一看也是皱眉,心想这趟船多灾多难,怎么啥事儿都能遇上。
“先把人捞起来吧。”顾清衍开口。
奚同贵看了他一眼,又看向他身后不说话,却气势惊人的夏柳,点头同意。
等船员手忙脚乱的将人捞起来,几个人都倒抽一口冷气,顾清衍脸色凝重起来。
死者不但少了一条胳膊,胸口赫然还有一个血淋淋的血口。
“这……咱们又摊上事儿了。”船长吓得大叫。
奚同贵眉头打结:“清衍,你说这可如何是好,要报官吗?”
他又说:“按理来说是报官最好,可咱们已经耽误了好些天,再耽误下去怕运河都要结冰了,到时候船可不好走。”
毕竟人命官司,谁知道要处理多久。
他开口问顾清衍,显然是想走寿国公府关系的意思,至少报官之后就能走,不必耽搁。
顾清衍心里已经有了主意,拉着夏柳去旁边。
“此人乃是太平教教徒,曾在梁溪府出现,当时我与裴大哥被他们围攻,他中途逃走,没想到却死在了这里。”
看样子是被杀人灭口,这人对太平教忠心耿耿,却落得如此下场。
看了眼那具残破的尸首,顾清衍拧眉:“看样子,是当天晚上就死了。”
夏柳眼神一沉:“竟然是他。”
他想起裴世子的叮嘱,低声道:“顾小公子,太平教危险,世子不想让你掺和太深。”
“我知道。”顾清衍叹气,“此人虽作恶多端,可身世也很可怜,等结束了能不能让他入土为安。”
夏柳点头:“此事交给我吧。”
他站出来,奚同贵也松了口气。
等到船只靠岸,夏柳空手走了一趟,再回来带了两个官差。
奚同贵几人见了官差还紧张,但两人什么都没盘问,简单记录一番后就将尸首抬走。
“后续的事情交给他们,不会牵连其他人。”夏柳开口。
奚同贵连声道谢:“多谢兄台帮忙,要不然这事儿可不好处理。”
船长也忍不住多看他一眼,心想怪不得少东家如此殷勤,果然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想到往年他们一路走,一路关卡,总是各种疏通不完的关系,心底也是感慨。
他看了眼少东家,心想等自家少爷考中进士,入朝为官,奚家也算是朝中有人,到时候生意也会更好做。
夏柳谦虚一笑,只说:“奚公子善心仁义,不忍心见他曝尸荒野,官府不会不明是非。”
奚同贵一颗心彻底安稳。
此时天色已晚,奚同贵便建议停船休息一晚,等明天再出发,自然无人反对。
夏柳回屋,便瞧见顾清衍若有所思,脸色有些凝重。
“我已经把消息传回去,让裴大人小心提防,小公子不必担心。”
顾清衍不是担心这个,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他会被葬在哪里?”
方才他总是忍不住想到那一天晚上,初见的时候,那狂徒脸上满是惊喜。
夏柳一顿:“此人乃是十等十的恶徒,小公子不必为他伤心。”
“倒也不是伤心。”
顾清衍吐出一口气:“只是觉得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他误入歧途,也是想为家人报仇雪恨,真正可恨的是玩弄人心,利用他心中仇恨作恶的太平教。”
夏柳明白过来,无非是这位小公子年纪小,心肠软,见不得别人惨死。
尤其是交过手,打过交道的人。
夏柳心想,这般柔软心善的小公子,倒是跟裴大人截然不同,要知道裴大人十几岁开始杀人,可从未有过丝毫愧疚心软。
两人天差地别,竟然能成为毕生挚友,也是让人惊叹命运的神奇。
“当地官府验尸后,若无人认领,就会把尸首埋入乱葬岗。”夏柳解释,“他的死因明确,官府不会深究,想必明日就会下葬。”
说下葬,其实就是破席子一卷,直接搬到乱葬岗埋了。
顾清衍沉默下来,他想到了花娘子。
身前过得不好,死后也无人收尸,他甚至没问过狂徒那害得他家破人亡的人到底是谁。
可偏偏他因为一己之私,又害死了许多梁溪百姓。
顾清衍心情复杂,一时不知道心底到底是同情多一些,还是憎恶多一些。
“小公子想在走之前祭拜吗?”夏柳忽然问。
顾清衍一愣:“我可以吗?”
“没什么不可以。”夏柳笑道,“他身前没做什么好事儿,死后能有人祭拜也是福气。”
顾清衍点了点头。
第二天早晨,夏柳果然带着他前往祭拜。
他猜测的没错,当地官府验尸后,甚至没等过夜就迅速把人埋了,生怕惹出事端来。
乱葬岗上多了一个不起眼的新坟头。
顾清衍看到坟头就沉默下来,没有墓碑,没有标志,也不会有人祭拜。
等过几年风吹雨打的,坟头就慢慢消失了,这个人的存在就彻底被抹去,无人记得。
他叹了口气,借了夏柳的刀砍下一颗枯木,为狂徒做了个简单的墓碑。
可墓碑好做,却不知道该写什么。
最后顾清衍只写了个无名之墓。
“希望你下辈子投胎到好人家,能够平平淡淡的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再也不过颠沛流离的日子。”顾清衍摆好了贡品。
夏柳抱着双臂,默默的看着这一幕。
摆好祭品,上了香,撒了酒,顾清衍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蓦的,他眼皮子一跳。
就在他眼前,坟头上亮起一个签到点。
【发现王平安之墓,是否消耗1积分签到?】
顾清衍心头猛跳。
签到系统居然刷新了!
王平安?
那执拗疯狂的狂徒,居然叫这个名字,光是一个名字便能看到王家父母对儿子的美好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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