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画屏看着他眼神变幻,笑问道:“这些不如单讲功夫好玩,是不是?”紫袖自然偏爱练武的部分,又不能直说,忍着笑连拍马屁:“你讲的必然都是好的,只是武学讲得格外好些。”蹭上去搂着他问,“这般传授,是不是独我一份儿?”
“那自然的,”展画屏朝他鼻尖亲一记道,“旁人求我,我也不肯讲。唯有像你这样聪明,才听得懂。”
紫袖听他瞎扯,心里却是高兴的,一连几天都精神抖擞,仍去谷中练剑;却正赶上兰泽在那里摆弄竹枝,便上前去搭把手。他提着竹子跟在后头,问兰泽道:“我原以为师父摘得也忒多了些,没想到是兰大哥要的么?你要这些做甚么?”
“也不是我要,”兰泽拿着几片叶子道,“这竹子当中的竹沥,取出来加以炮制,能入药的——这已是最后一批了,咱们拿来制毒。”
“毒?”紫袖跟着他进了药房,看他径直伸手去试碗里的药汁的温度,忙阻拦道,“既然是毒,你总不能赤手去碰啊!”
兰泽笑道:“不要紧。单独的竹沥是无毒的。”
紫袖听他这样说,便挽起袖子来,同他一起取这竹沥。兰泽让他做些粗活,自己转身去,取出一个小坛。紫袖打眼一瞧,见是蘑菇,随口道:“灵芝寨也有这个,算是山珍了,你腌来吃的么?”
兰泽坐在一旁笑道:“此前嘉鱼寨主来送药时带了些。这蘑菇用药浸过,便有极慢极微弱的毒性,再配上金丝细竹的竹沥,反而成了一味甚是霸道的毒药。若不是她指点,我再想不到的,谁会将这两样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拼在一处呢?”
紫袖看那竹沥颜色发绿,刚觉眼熟,猛然想起自己朝右尊者掷出的金叶子,又想起展画屏点住他哑穴时弹出的那粒小丸,一时想通了甚么,又道:“不对啊……照你说的,两种药剂配在一处,也没奏效,那人看似要发狂,却尚能剧斗。”
兰泽道:“上回试制,竹沥太少,有些手法剂量也没能摸透,说不准灵不灵,教主才要寻个人试试。”
“试试?”紫袖瞠目道,“上回他说回谷来,是来拿药的?”兰泽但笑不语,紫袖这下全然明白,展画屏是拿右尊者试药了。
他一面在心里咋舌,直到做完了事,才直起身来问道:“那药到底做甚么用的?”
兰泽停下手里的活计,抬起头来打量着他,见他两手按着桌面,盯着他手臂道:“我瞧你这姿势,跟教主越发像了,他不让我扎,”忽然极温和地一笑,“不如你让我扎两针?”
紫袖像是已经被针扎了一般,立马缩回手道:“兰大哥在谷里学坏了!”话音未落,人已跃出数尺,忙忙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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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可爱小朋友的海星和留言~
每一卷的结尾章都让我(更加)头秃,
我努力不纠结,先写下去再说。兰医生的健康小课堂
紫袖:大夫,我师父这几天教学任务重,脾气有点暴躁……
杜瑶山(把紫袖推在一边):大夫,是这样。你看哈,孩子从小吧有点心阴影,长大呢,这个……啧,变态了!你给看看怎么治?是扎针还是电呢?
展画屏双眼冒着绿光缓缓回头。
杜瑶山:!!!为什么不先把他捆上???
兰泽(拉起紫袖出门落锁):论上捆了也没有用吧。
紫袖(思索):我觉得没有。我得给大师兄打个电话。
第131章 千帆过尽(7)
不等兰泽的药制完,就到了启程的日子。紫袖看展画屏的举止,料想五浊谷也在暗中蓄势,只没想到会这样巧——他正要去瞧白孔雀时,在路上便被曹无穷截住了。自从杀了花有尽,他时常会想起这位无穷姐姐来,总有些讪讪地,这回也有意无意避着她,不曾见上几面。
他看着曹无穷浑若无事的神情,猜测着她应当已知道自己兄长死在他的手中了,想说些甚么,又无从说起。曹无穷却公事公办地说:“迟海棠来了信,教主要出发了。”
他的一丝丝紧张,就这样消弭在秋风里。原本打算去白孔雀的窝附近,将埋下去的金龙牌挖出来,这下忘了个干净,只顾飞跑。
这些时日跟着展画屏到处来去,他也逐渐习惯了随时抬脚就走;只是每每忍不住想着,这种枕戈待旦的日子,对展画屏来说像是家常便饭——这或许就是他的师父对无常世事的反应。
这回出门令他格外激动,思及或许便能就此打进千帆院去,他难掩好奇,又觉得兴奋。两人赶到州界,在左近等了一个时辰,仍无人前来,展画屏便循着记号寻去;如此寻到一条河畔,才远远看见两个身影在稀疏人群中站着,果然是迟海棠和薛青松,扮做村民模样,在那里叫卖野菜。
河面不宽,展画屏看了一刻,也不过河去,便在一旁歇了。紫袖看他寻了个角落躲着,纳闷道:“不去找他们么?”展画屏稳稳当当地坐下,示意他也坐:“等他们完了事,自然会来找我。”紫袖一想,此前接头,确乎都是迟海棠自行来找,想必是她费尽心力,因此展画屏反倒听她的。当下跟他一处坐着,只遥遥看向河对岸的两人。
过了许久,迟海棠才卖完了菜,两人拿着篮子去河边冲洗。
河中摇来一只窄船,小船蓬里闪现一道身影,上岸慢慢走了过去。那人背对着河水,系着薄薄一条披风,掩住了身形;他走到迟薛二人不远处,坐在一块石上。
紫袖运足内功,目不转睛地望着。风从对岸吹来,将说话声细细送入耳中。
迟海棠和薛青松絮絮低语,洗净菜篮,起身要走,石头上坐着的人忽然发话了:“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也太巧了罢。”
薛青松一脸畏缩,朝后退了退;迟海棠像是原本不曾留意他,闻声盯着他放肆地看了两眼,与等闲村妇毫无二致,忽然现出一丝惧色,强忍着说:“你是谁?”说着却拉起薛青松要走。
“贵人多忘事。”石上那人又说,“一别多年,竟不记得老朋友了?”
“谁是你老朋友……当家的,快些走罢!”迟海棠边说便要加快脚步,却踉跄起来,扶着薛青松才勉强站稳。那穿披风的人又带着笑意道:“竟还成了家么?你当年……”
“我没有当年!”迟海棠猛地回头,神情竟是当真又怕又怒,指着那人爆出一句村骂,喝道,“我不认得你!你休得胡说!”
“你藏身民间,就以为过去都一笔勾销了?”那人的声音甚是轻快,“在这里重逢,可也是你的福分。”
迟海棠愤愤道:“你说了算?!”见那人不答,面色忽现沮丧,轻声道,“你果然说了算……那可要恭喜你了,我也该叫你一声金掌院。”
紫袖看着那穿披风的背影,久久不能言语。从他第一句话出口,他便呆住了。
虽然那人不曾回头,也看不清身姿,他却认得那个声音。本已暗自惊诧,听闻迟海棠“金掌院”这三个字,无异于耳畔响起一阵惊雷。
他的确认得。
这金掌院不是别人,竟是金错春。
金错春居然是千帆院的掌院。紫袖心中不断重复这一句话,顿觉混乱起来。金错春没有否认,他就是掌院!可他不是侍卫首领么?他不是江湖中人,怎么又成了千帆院的掌院?太多问题从他心中涌现,一时竟不知身在何方。
他暗暗掐一把大腿,强迫自己凝神,盯着金错春的背影,要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捉住。
“金掌院,”迟海棠打量着问道,“你从前的一对枪呢,不带着么?”
“早就不用了,”金错春道,“那种累赘,只会拖累我。”
迟海棠咬着牙道:“你为了当上掌院,果然不择手段。”
金错春欣然道:“舍弃日月枪,放弃枪法,才取了我师父的绝学。他以为我练不成,我偏偏练成了。”他顿了顿,像是笑着,“你半路逃走,自然不懂得,只有够强,才能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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