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棋坐在桑越买的沙发上,桌上放着桑越买回来的烟灰缸,烟灰缸是一块芝士,挺可爱的。桑越不知道怎么想的,明明他自己也不喜欢可爱的东西,罗棋也不是可爱的画风,可往画室买的东西基本都是可爱活泼的风格。
坐了会儿,忍住了没抽烟,罗棋给桑越发消息:“明天什么安排啊,桑老板。”
桑越的消息秒回:“……”
罗棋猜他正在跟小季互通消息,勾了个笑出来:“别问小季了,已经被我拆穿了,在你心里我很笨?”
桑越:“那你想过生日吗?”
罗棋:“陪我去个地方吧。”
父母的墓在老家,罗棋自从自己一个人出来,很少再回老家,所以从父母去世那年开始,罗棋几乎没有回去祭拜过。
孝与不孝已经不是罗棋考虑的范围,最不孝的事情他都已经做过了,父母已经因为他失去了生命,还考虑什么孝与不孝呢?
罗棋的老家偏南,但冬天也会下雪。前几天估计是有一场降雪,山上白茫茫一片。枯树和灌木丛上全都堆满了雪,路过的时候身体不小心蹭到,会蹭落一片小范围降雪。
桑越从没有走过这种山路。
脚下的土被冻得很硬,依稀能看到常年因为车辙的碾压,泥土已经留下形状。山路两边全是灌木丛和高大的树木,虽然没有绿色,但可以想象春夏之时满眼绿色,应该也是十分壮观的。
两人上山走得十分沉默,罗棋在前面带路,手里拿着一堆黄纸和贡品。没走到半山腰,左边拐下去有一个巨大的石坑,桑越跟着一起拐到石坑里,看见罗棋拿出打火机准备烧纸。
桑越问:“不到墓前去烧吗?”
罗棋答:“山上不能烧纸,都在这里。”
烧完纸继续往山上走,桑越没忍住开口:“你小时候是在这座山上玩吗?”
罗棋:“偶尔也来,不过这座山离我家远。村子最北边还有一座山,你看见的照片都是在那里拍的。”
似乎想起来什么,罗棋又说:“不过我爷爷在这座山上有一块地,小时候经常跟他下地干活。其实那时候年纪小,也干不了什么活,几乎都是在玩。”
桑越惊奇:“你还下地干过活啊!”
罗棋声音里有了些笑意:“很难想象吗,少爷?”
桑越:“种什么啊?”
罗棋:“什么都有吧。不靠那些东西赚钱,只不过是老人家觉得能自给自足就可以少出去买,种些菜什么的。”
桑越:“我挺向往农村生活的,感觉对小朋友来说,住在农村要比住在大城市有趣很多。”
罗棋:“农村的小孩儿都希望能生活在大城市。”
桑越看他:“你呢?”
这座山不算高,墓地全在半山腰的位置。
桑越的问题问完,罗棋已经朝他招了招手,两人从一条小径斜插下去。这里几乎没有路,只不过来的人多了,将灌木丛和树枝硬生生踩出一条路。
又往下走了几步,两人已经到达目的地。墓前摆的贡品和香火都是新鲜的,家里的亲戚一早就来祭拜过了,他俩下了高铁已经临近中午,没回家直接上了山。
桑越二话不说就想跪下,被罗棋拽了一下胳膊:“不是让你过来祭拜的,只是想让你陪我回来。”
桑越半站不站:“我来都来了,让咱爸妈看见我来了不拜一下,那也不太好吧?”
这句话说的罗棋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桑越眼神很是理直气壮,罗棋败下阵来,松开了手,任由桑越磕了三个头。
桑越磕完头就站起来,多余的话也没说,说多了显得矫情,桑越不是那种性格。然后看罗棋:“我去上面等你?”
罗棋点头:“好。”
第89章 我就喜欢村里的
罗棋父母的墓被打理得很干净。
农村山头上的墓,很多杂草丛生,有的甚至直接是一个土包,再体面一些的则用红砖垒起来一个坟头,让人看不出是后代不孝或者有心无力。也有些更精致一些的,同大城市的墓地看起来无甚区别,墓碑干干净净。罗棋父母属于后者,足以看出亲戚们对其上心程度。
鲜花是桑越买的,贡品是罗棋买的,全都端端正正摆好,罗棋蹲在墓前,食指触碰到墓碑上两人的照片。照片里的人带着笑意,仿佛在某个时空一直注视着罗棋。
罗棋忽然想起自己以前总是梦不到父母,也曾怪他们不愿到自己的梦里来,如今发现自己向来不来祭拜,父母却也从不在梦中责怪。
这时候罗棋意识到卓清沅的话说得太对,其实罗棋一直都是自私的,他很怕自己放下这份愧疚,怕到不敢回来到父母的墓前,怕自己看见碑上的这张黑白照片之后意识到自己的自私。
从来没有人在捆绑罗棋,一直都是他自己在做这件事。
罗棋双膝跪下,将额头抵在冰凉的墓碑之上,虽然旁边已经没有别人,但罗棋仍然无限放低自己的声音,说出口的话几乎已经成了气音,他语速很慢,仿佛怕自己接下来的话会惊扰到谁:“爸,妈。我这几年过得其实还不错,但是接下来,我要去过更好的生活了,对不起。以后每年都会回来看你们,和桑越一起,我不再强行用愧疚绑住你们了,希望你们来生幸福。
“不用再保护我了,请保护好你们自己吧。”
下山之后罗棋本就打算带桑越回爷爷奶奶那里见一面,却没想到两人在山脚下就碰见了撑着拐的老人家。
罗棋一愣,快步走过去之前在桑越耳边低声说:“我爷爷。”
桑越也跟着一愣。
爷爷眼睛虽然不太好用,但罗棋的个子摆在那里,大老远就能看见一个轮廓,老爷子不用看脸就能认出来自家孙子,这会儿往前走了两步:“罗棋吗?”
罗棋扶住爷爷的胳膊:“你怎么来了,我祭拜完就过去了。”
爷爷“哼”一声:“你要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你奶中午去商店买酱油,人家跟你奶说你刚刚来买纸钱了,我要不来抓你你一声不吭又走了。”
罗棋:“那你给我打个电话不就好了。”
爷爷:“还是亲自过来抓你好。”
爷爷这时候才注意到旁边的桑越,原以为不过是恰好跟罗棋顺路一起下山的人,但爷孙俩说了几句话这小伙子仍然站在一边,爷爷便问:“这是谁啊?”
罗棋还没来得及开口,桑越主动抢了话:“爷爷你好,我是罗棋的朋友。”
罗棋看他一眼,桑越对罗棋挤眼睛。
三人一起回家,奶奶中午只是去商店买个酱油,知道孙子回来了,买酱油的计划临时改了,又去大超市买了一堆吃的喝的。三人回家已经一点多,他俩只吃了一顿早餐,又上了山,尤其是桑越,罗棋本身吃饭就不规律,胃又不好,饿也感觉不出来,桑越倒是真饿了。
爷爷奶奶对桑越热情,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罗棋城里的朋友,更何况这朋友还肯跟着罗棋回家祭拜,想必关系是不简单的。水果坚果摆了一桌子,桑越哪里见过这个场面,爷爷还掏出来前几天刚为了过年买的糖,把桑越当小孩子招待。
罗棋坐在沙发上看热闹,难得见大少爷这么窘迫的时刻。估计那些杂牌子的糖桑越这辈子都没见过,桑越正在拼命向罗棋打眼神求救,爷爷让桑越吃糖,桑越不好拂了老人家的好意:“爷爷我都这么大人了,我吃一个就好了,”接着咬牙切齿问罗棋,“哪个好吃啊?”
罗棋把自己上次吃过的那个挑出来:“酒心巧克力吃过吗?”
桑越差点翻白眼:“当然吃过。”
罗棋点头:“尝尝这个。”
桑越拆了一个往嘴里扔,一咬开人都傻了,他表情有瞬间的凝滞,僵住不动了,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嘴巴里,感受十分劣质的糖精、酒精、代可可脂一股脑化开渗透进每一个味蕾。
然后桑越笑起来:“好吃,谢谢爷爷。”
爷爷热情过了,开始查桑越的户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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