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的棋局还未落定,院外便传来通报的声音。
“峰主,峰主──”
内门弟子急匆匆推门而入,看到独坐在棋盘前的峰主,怔了一下,下意识环顾四周,却并未看到与其对话的人。
“早前不是说过,非内门要事,无须进来通报吗?”峰主并未放下棋子,仍在和空荡荡的对面对弈。
内门弟子牢记长绝峰的规矩,不敢多看多问,只跪下向其行礼:“峰主,山门来报,上尊他……回来了。”
峰主捻着棋子的手一顿,继而在落子之余道:“回来是好事,至于慌成这样吗?”
内门弟子支支吾吾道:“可这次,上尊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白子悬而未落,峰主转头看向他:“是那个叛徒?”
“是……”内门弟子长跪在地:“上尊如今正在长生殿等候,说无论如何都要面见峰主,为半日前私逃的事请罪。”
*
长生殿。
宋晚尘这次回来毫无预兆,连内阁长老都没惊动,直奔大殿而来。
他的目的非常明确,只想和峰主面对面谈一谈,至于其他人的劝告,根本不重要。
“回来了?”
峰主从门外走了进来,示意随行弟子退下,而在殿门关上以后,他的目光显然多了几分深意:“还以为,你眼里早就没有我这个师尊了。”
“师尊永远是师尊,峰主永远是峰主。”宋晚尘话虽是这么说,却始终不卑不亢地平视着他:“这份栽培。晚尘铭记于心,因此到今日为止,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长绝。”
峰主与他之间隔着一道光,彼此都没有向前走近一步。
“到今日为止……”峰主细品这话的含义,如鹰般锐利的眼神投射而来:“那么今日以后呢,你身为长绝上尊,不为长绝考虑,该为谁考虑?”
“这正是我今日想对峰主说的。”
宋晚尘来之前已做好思想准备,他要拿回避雷珠,也要秦朔名正言顺地留下来,那样的话,就必须舍弃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东西:“长绝峰,多的是想维护它的人,而我想维护的那个人,他身边只有我。我不能再把全部精力放在长绝峰上,也不能再继承下任峰主的位置,还请峰主网开一面,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
峰主的沉默让空气变得格外凝重,他的目光穿透宋晚尘的眼眸,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要为了他,放弃下任峰主的位置?”
“是。”宋晚尘道:“但我并非放弃长绝,我只是想从中抽出部分精力,用来照顾他。”
峰主注视着面前一手培养起来的弟子,头一次对其感到陌生:“你难道忘了,你是为了什么来到长绝的吗?”
“从前是为了宋氏一族的名望,后来……是为了我自己。”
宋晚尘抿了抿唇:“这些东西压在我心里,让我太累,太累了,我想安定下来,我有我想守候的人,我已经骗过他一次,不能再骗他第二次。”
坦白的话落地,殿内响起峰主的笑声。
“晚尘,你让为师说你什么好,到底是你太过天真,还是那叛徒太过狡诈?”
宋晚尘反驳:“他并非叛徒,只是受人蒙蔽才堕入魔道。”
“听通报的弟子说,你将他藏在闭关的洞府里,不让任何人会面。”峰主一步一步向他走近:“如果不是顾忌他的身份,你怎么会独自前来,你也知道他的出现会引发多大的骚动吧?”
“我是他的未婚夫,我必须保护他。”灵剑出鞘的声音和宋晚尘的回应一同响起:“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有伤害他的机会。”
峰主的脚步在剑刃的光照在衣角时停了下来,他从握着灵剑的手往上看去,声音慢慢沉了下来:“如若为师不答应,你是不是要为了他,与整个长绝为敌?”
“在长绝峰这两百年,我从来没有向您要过什么,只有今日这一个要求,我想和他成婚,我想让他名正言顺的留在我身边。”
宋晚尘放下手中的灵剑,目光依旧执着:“还有,请峰主将我早年寄存于此的避雷珠还给我。”
这副不死不休的模样,在峰主看来真如着魔了一般,“晚尘,你清醒一点,他如今在修仙界的名声已经烂透了,同他成婚,和一只脚踩进污泥里有什么区别?”
“成婚是我心甘情愿,其他人如何言说,与我何干?”
见宋晚尘不为所动,峰主脸上终于有了愠色:“你这般一意孤行,难道连为师,连整个长绝的名声都不顾了吗?”
“他的过错,自有我一力承担,不会波及峰主和长绝。”宋晚尘道:“我要的,不过是峰主的一句话而已。”
“这样看来,他更不能留在长绝了。”
峰主周身的灵压强到一定境界,令殿内的空气都无法游走,他直视着宋晚尘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他能惑你到如此地步,可见心机之深,这样的魔物,绝不能再留在世上,剑修之道,是为斩妖除魔而生,我要你以长绝上尊的名义杀了他,以绝后患。”
“不可能──”
宋晚尘攥紧手中的灵剑,还未将余下的话说出口,耳边又响起峰主的声音:“晚尘,你要想清楚,你今日的成就,今日的地位是因何而来,不管是我还是内阁诸位长老,都不会允许你和这样的魔物成婚。除非,你愿意放弃你现有的一切,废掉内丹离开长绝,否则,这件事绝不会再有商量的余地。”
峰主徒手抓住他的剑刃,一再压紧,目光分外锐利。
“看在你我师徒多年的情分上,我给你三日的考虑时间,三日过后,要么让我见到那叛徒的尸首,要么让我见到你自废的内丹,如若不然,就别怪为师亲自帮你选了……”
第149章 浮木
洞府清幽, 除一张石床之外,再无其他。
从墙面延伸而下的锁链牢牢铐住秦朔的脚踝, 他趴在床边睡着,缠在伤处的绷带隐隐渗出血来,染红了身下的软毯。
秦朔睡得正熟,并未注意洞外的脚步,直到被人从身后抱住,沉重的喘息在耳边响起, 甚至能盖过彼此的心跳。
“阿朔……”
温热的胸膛紧贴着后背,熟悉的蜜合香气萦绕而来,浓烈得让秦朔无法呼吸,在半梦半醒中勉强睁开了眼:“晚尘, 你怎么了?”
宋晚尘只是抱着他,仿佛要将两人的骨肉融为一体,紧得密不可分才肯罢休。
在世人面前,他永远是清冷的,如明月般高不可攀的长绝上尊, 可这一刻, 在秦朔面前,他只是宋晚尘。
抛开世俗的种种身份,他也曾是有血有肉的凡人。
“阿朔……”宋晚尘就像永远剥不开的茧,是他亲手将自己束缚在其中, 他也心甘情愿地受这窒息之苦,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 这情丝竟也困住了身旁的人:“我是不是错了?”
宋晚尘抱得那样紧,试图将两人的气息融合,再融合, 这般反常的行径让秦朔察觉到一丝不对,下意识开口:“发生什么事了?”
宋晚尘不回答,只是再次搂紧他的腰身,似美玉般无瑕的脸轻靠在后颈,长而密的睫羽微动,隐约可见形似泪痣的印记落在眼尾,只是不够深,连同心意一起被牢牢遮住。
“如果……我不再是长绝上尊,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温热的气息洒在后颈,犹如羽毛拂过,秦朔不可避免地颤了一下,他看不见宋晚尘的神情,但能想象得到。
过去,宋晚尘从宋氏全族葬身火海的噩梦里醒来时,也是这样抱着他的。
“如果我,不再有今日的地位,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剑修,你还会像往日那样看待我,喜欢我吗?”宋晚尘的渴望从话里蔓延出来,时至今日,他终于肯将外层的茧剥开,用来换取一个安心的答案。
秦朔能感觉到他的手越来越紧,像被无数丝线缠绕着,无论如何都挣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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