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这么想着,克里斯曼依然听从了蔺言的命令。
当然,他拒绝承认那是命令。
膝盖发酸,克里斯曼维持着半蹲的姿势仰起脸, 灰色的双眸水泥一般浑浊, 牢牢的盯着蔺言。
于是蓝色倒灌进水泥色的漩涡之中,吞噬掉最后的理智和不甘。
蔺言重新笑了起来:“我们还是朋友, 对吗?”
“…对。”
至少,在克里斯曼下定决心杀了蔺言,或者他死在蔺言手里之前, 他们会一直做“朋友”。
“真好。”蔺言笑吟吟的和他脸颊贴着脸颊,喉咙里发出一阵黏黏糊糊的哼唧声。
“我喜欢你,克里。”
短短六个字比留在后颈的手还要让人心惊,克里斯曼的大脑一瞬间发出凄厉的尖叫和轰鸣。
克里斯曼瞬间涌起了一股干呕感,胃袋在肚子里扭成了麻花,哪怕是连续吃一周的生菜都没能让他这么难受。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胃袋里爬行,心口一颗熟透的石榴即将炸开,鲜红的汁液争先恐后的撞击表皮,恨不得将整个牢房淹没。
血淋淋的心脏在跳动、挣扎、求救。
他是个玩弄人心的骗子!
不要相信他!
混乱的大脑发出了警报,感受着蔺言脸侧的温度,克里斯曼干涩着声音问:“你很在乎我骗你吗?”
骗子愿意被骗吗?
克里斯曼不知道。
不知道蔺言到底是不是骗子,不知道蔺言对他说的话究竟是有心还是无意,不知道怎么夺回主动权——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种蠢问题。
陡然转移了话题,蔺言也没觉得不对,歪了下头,左边的脸微微鼓起,“也没有吧……”
“你也好,牧闻也好,我不太在乎你们撒了多少谎,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倒不如说,指望桑德拉这群人类道德低谷们诚实守信才是异想天开。
既然蔺言没吃亏,那他就可以从容的忽略他们的谎言,戳破了谁也不高兴,为什么要做让大家不高兴的事呢?
【夏娃:但你刚刚戳破了牧闻。】
【蔺言:因为,感觉那个时候戳破他会很有意思。】
抱歉啦。
至少,蔺言和牧闻之中得有一个人高兴。
收回放在后颈的手,蔺言发现克里斯曼好像放松了些,不过这点变化太过细微,他没多注意。
再次用手背试了一下克里斯曼的额温,他轻轻呼出一口气:“虽然还是有点高,但是应该没发烧。”
关心的口吻比棉花糖还要绵软,手指向下滑了一寸,蔺言戳了戳克里斯曼的嘴角,“笑一个嘛。”
克里斯曼笑不出来。
他说他喜欢你,又说你和牧闻是一路货色,他生怕你发烧,开枪时却毫不留情。
蔺言似乎无论何时都无比诚恳,又像是在掩盖虚伪的真面目。
人怎么能矛盾成这样?
克里斯曼突然有些后悔,如果当初不要那么傲慢,多和兄长学一些揣度人心的手段,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被动?
“克里?”
蔺言疑惑的叫了他一声,蹲着的男人便露出了一个肌肉僵硬的笑容。
如果不是蔺言真的摸过他的脸,都要怀疑克里斯曼是不是给自己装了一层假皮。
好怪。
【蔺言:这是什么恐怖片式笑容?】
【夏娃:多看多学,以后你也这么笑,没人敢找你麻烦。】
真的吗?
蔺言不觉得自己能学到克里斯曼的精髓。
“一直蹲着不累吗?”蔺言拉了拉克里斯曼的袖子,“你这样半月板很容易受伤的。”
那还是比不上你给的两枪的。
重新站直身体,克里斯曼轻轻的发出吸气声,膝盖的酸痛感刚才还不觉得明显,一站起来就像针扎似的无孔不入。
蔺言有些担忧的垂眸,“没事吧?”
“没事。”靠着墙,克里斯曼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拒绝在蔺言面前丢脸。
于是蔺言就看到克里斯曼一条腿伸长,一条腿弯曲,脚底抵住墙壁,靠在墙上摆pose。
没感觉到帅,但感觉到了风湿。
【蔺言:有点像老寒腿。】
【夏娃:总比假肢好。】
缓了一会儿,克里斯曼低头问:“你来桑德拉,只是为了实习吗?”
“嗯?”
蔺言眉眼弯弯,“当然了。”
不然谁来这受苦啊?
克里斯曼不太信,能实习的地方那么多,蔺言偏偏选中了桑德拉,这里面不可能没猫腻。
“长官,您不会没听说过桑德拉的坏名声吧?”
克里斯曼狐疑的双手抱臂,“这里不适合普通人。”
桑德拉的传闻很多,包括但不限于犯人抱团,趁夜摸黑袭杀狱警;五天一小越狱,七天一大越狱;甚至还有一年一度的异兽围城,内忧外患。
怎么说呢,像科幻片,蔺言觉得有些太夸大其词了,私企怎么可能随便杀狱警,监狱长赔钱都能赔哭。
“听是听说过,但是我相信眼见为实,”指了指眼角,蔺言抿唇笑起来:“现在我不是和你们相处的挺好吗?”
蔺言要是说没听说过,克里斯曼还能信,听过了却非要跳火坑,这怎么信?
“长官,您这话没道理。”
男人抓了抓头发,眸色更深了:“五等星的人或许会用生命冒险,毕竟他们习惯了以小博大,你不是中央星来的吗?”
“没吃过苦的好学生,”克里斯曼挑起唇角:“来找死吗?”
被夸好学生,蔺言还挺开心的。
但克里斯曼的说法蔺言不赞同,为了学分,谁还不是以小博大了?
没实习过的富二代不准说话!
**
外面,明秋阳和牧闻罕见的坐在了一起。
“他们俩在里面聊什么呢?”牧闻撑着下巴问。
“不知道。”
牧闻晃了晃头,神色遗憾:“可惜刚才我没跟进去看两眼,想想就刺激。”
撞了一下明秋阳的肩,牧闻问:“你刚才都不拦一下,干嘛,保护欲和沙尘暴一起飞走了吗?”
沉默是金,明秋阳想必很善于理财。
牧闻不甘寂寞,絮絮叨叨的问:“你说,克里斯曼不会对长官动手吧?长官没带电棍,真打起来不就完了,不对,长官好像带枪了,那恐怕是克里斯曼倒霉…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听到枪声?”
明秋阳撇了他一眼,“不知道。”
为什么没跟上去?因为明秋阳认为克里斯曼对蔺言没有敌意。
他自小在饿狼环伺的五等星长大,对于杀意、恶意最为敏感,克里斯曼虽然好像很生气,但明秋阳的直觉却将他判定为安全。
这是直觉,不是他的主观想法,所以明秋阳也不懂克里斯曼究竟抱着什么情绪。
牧闻无趣的看着他,“转人工。”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明秋阳问。
“算了,你继续当人机吧。”牧闻捂着耳朵翻了个白眼说。
跟着尹老板混,三天饿九顿,还有被嘎腰子的风险,牧闻就是在桑德拉饿死,也绝不上尹玉成的贼船。
工资够高另说。
伊索已经急的额头冒汗了,他给闵盛和杰森发去了短信,两人不知道在忙什么,居然一个都没回。
什么时代了怎么还有人不看终端啊,你们没有网瘾的吗?
长长的走廊像是巨兽的食管,伊索没胆量独自进去,要是克里斯曼和蔺言没打起来还好,要是已经动手了,他进去就是送菜。
别到时候唯一死者是劝架的,那就好笑了。
原地转了几圈,高壮的青年终于等来了杰森的回复,他激动的深吸一口气,然后就被内容整蒙了。
【四个木:直播给我看看。】
什么玩意?
【伊索:你被人盗号了吗?】
【四个木:没有,他们打起来了吗?】
伊索眉头紧锁,杰森虽然平日里看着不可靠,但绝不是不分轻重的人,尤其蔺言和他关系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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