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像是被撕了一个大洞,暴烈的雨滂沱倾泻,封荆的耳边涌动着震震嗡鸣,雨珠与地面相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他站在了小黑屋前。
雨水顺着发丝话落,睁开眼都变得困难,封荆呼吸一顿,他知道屋子里的自己在经历什么,黑暗、孤独、焦躁还有赤尾蜥的袭击和中毒后的痛苦。
他要进去吗?
进去陪他,帮他,还是保护他?
封荆又一次笑了,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严安的办公楼,站在楼下等待。
反正死不了,先来看看蔺言。
头发湿漉漉的黏在脸上,全身的衣物都湿了,一股寒意涌入身体,封荆抹了把脸,站到雨水淋不到的位置,仰起头注视顶层的房间。
蔺言现在就在那。
他等了很久,等到雨势渐缓,等到腿都站酸了,终于等到了垂着眸子快步跑下来的少年。
蔺言一只手举在头顶挡雨,一只手提着鸟笼在雨幕中奔跑,澄澈的蓝眸好似平静的湖面,温柔的容纳无处可归的雨水。
封荆连忙跟了上去。
蔺言看不到他,这倒是挺方便的。
他心中不由自主的想,蔺言是去找他吗?
下一瞬,封荆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当然是去找他,这是他的梦,蔺言必然围着他转。
封荆的速度慢了下来,他慢悠悠的走着,但蔺言没有如他所愿,少年目不斜视的走过小黑屋,向着A区的方向行进。
等会儿?
封荆怔在原地,仔细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蔺言说他去问克里斯曼怎么放生喰骨兽……
梦境也要这么写实吗?
咬咬牙,封荆又一次跟了上去。
A区
犯人们早就习惯了在各种时候因为各种原因看到蔺言,他们笑嘻嘻的对少年点头鞠躬,一个说牧闻在睡觉,一个说克里斯曼起床气大。
蔺言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眼尾绽开点点笑意:“别说了,一会儿克里知道了,你们想去医务室吗?”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中没有半点胆怯,一人道:“长官在这,克里斯曼没空管我们。”
他说的是事实,克里斯曼确实没空理他们,蔺言轻手轻脚的走到克里斯曼床边,刚一俯身,克里斯曼瞬间睁开了眼。
一看是蔺言,绷紧的肌肉又放松了下去,男人偏过头问:“长官,您怎么来这么早?”
蔺言另一只手支着下颚,眉眼舒展,唇角的弧度轻轻上扬,“今天监狱长回来,你不知道吗?”
克里斯曼当然知道,他打了个哈欠,无所谓的说:“回来呗,他死了都跟我没关系。”
蔺言不置可否。
举起手里的鸟笼,他哂笑了下问:“你看看这个,监狱长带回来放生的异兽,他说这是喰骨兽,像吗?”
他甚至不是问是吗,而是问像吗,已经足以说明蔺言的判断了。
克里斯曼扫了眼,眼神讥诮,“尹玉成卖给他的?”
“不知道,”蔺言耸肩:“反正被坑了是肯定的。”
克里斯曼手臂一勾,将鸟笼扔到一边,里面的异兽敢怒不敢言,畏畏缩缩的盘成一团。
“别管它了,长官,我今天要去海边捕鱼,你要不要去看?”克里斯曼一说,蔺言才想起来今天又到了劳动的日子。
他苦恼的抿唇,“我去不了。”
克里斯曼有些不悦,但他压了下去,铁灰色的瞳微眯,“为什么?闵盛不让?”
“不是,是封荆。”
“封荆不让?”克里斯曼张了张嘴,“他还能管到你?”
蔺言都被他逗笑了,“不是,我一会儿要去小黑屋看封荆,没空去海边。”
克里斯曼收敛了表情,他的五官冷峻,不说话时眉宇间萦绕着一股近乎阴鸷的冷意。
但他不会对着蔺言发脾气。
几秒后,克里斯曼缓了神色,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眸子斜斜的看着蔺言的脸,“长官,我们才是朋友。”
“我知道,克里,”蔺言安抚的拍了拍克里斯曼的手背,“下次我会负责监督捕鱼,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好吗?”
下次。
资本家都知道,这是画大饼的常用语句,克里斯曼对无数人用过,现在也被人用到他身上了。
像是怕他不高兴,蔺言双手托腮,十指张开做开花状:“好不好嘛。”
克里斯曼十分受用。
但他还是不忘提醒蔺言:“封荆不是个好东西,你小心点,给他往死里注射肌肉松弛剂,不用担心剂量,死不了的。”
封荆站在蔺言身后,听到这话忍不住冷笑一声。
等他处理完尹玉成,就让克里斯曼尝尝苦头。
蔺言抬起一只手,掌心按在克里斯曼的唇上,轻轻摇了摇头,“不要在背后说同事的小话。”
同事?
克里斯曼和封荆同时陷入了迷惑。
谁是谁的同事?
【夏娃:你在点我吗?】
【蔺言:别太敏感了,夏娃。】
【夏娃:那我继续去和其他人工智能说你小话。】
【蔺言:?!】
【蔺言:怎么这样。】
【夏娃:放心,我会一视同仁的说所有人的小话。】
完全放心不了。
蔺言搓了搓脸颊,将鸟笼先放在克里斯曼这里,“我先走啦,你记得照顾好它,千万别让它死了。”
“等、”克里斯曼没来得及叫住他,少年已经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克里斯曼捧着鸟笼,手足无措的举起又放下。
他以往的宠物都是烈性异兽,各个体壮膘肥,从来没养过这种小型异兽,总觉得一不小心就能捏死。
“叽。”
异兽小声的叫了下,怯生生的躲到了距离克里斯曼最远的角落。
克里斯曼和异兽四目相对,双方都感到了莫名的紧张。
小黑屋外
天空被雨水吞噬,密云蒙住了日光,封荆看着半个身子都被淋湿的蔺言,缓缓举起左手。
对准少年的后背,封荆比了个手枪的手势,食指一勾,嘴里发出一声“砰”。
没有血花飞溅,也没有尖叫喘息。
在他的梦里,他连一把枪都变不出来。
封荆嘲讽的勾唇,如果他真的有一把枪,如果那天晚上蔺言真的死在了门口,那么,会发生什么呢?
封荆会死。
没有蔺言及时赶来给他放毒和包扎,封荆会变成一具尸体。
放下手,男人无声的牵起唇,没关系,反正梦里谁也死不了,再等等,等他醒过来,有的是机会杀了蔺言。
你把我当做猎物。
我也一样。
就在封荆等着蔺言开门时,背对着他的少年突然扭过头,蓝眸警惕的扫了过来,失去笑容的面孔透出一股疏离感。
封荆心下一惊,蔺言看见他了?
不可能,这是梦,蔺言不可能看见他。
那就是他身后有东西了?
封荆扭过头,在他的背后是一片浓重的雾气,看不到天也看不到建筑,这雾和他先前梦到的一样。
封荆环视一周,发现除了他在的场景,其他地方都被雾填满了,这大概也是梦境的自我保护机制。
少年沉吟了一会儿,扭回了头,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他轻声嘟囔着:“好冷,狱警制服怎么没有冬装啊。”
“滴”的一声,门开了。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蔺言瞳孔骤缩,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去,房间里很暗,只能依靠门口-射-进来的光视物。
蔺言急忙打开台灯,对准床上照去,只见封荆脸色惨白的躺到床上,颈侧有两个血洞,血已经凝固了,结成一层血疤,衣服和床单红了一片,地上还有一条赤尾蜥的尾巴。
“封荆?”
蔺言唤了他一声,床上的男人胸膛微不可查的起伏着,没死,但也差不多了。
站在门口的封荆也在看自己,原来他那个时候那么狼狈吗?这幅样子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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