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众人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摩根城。
传闻果然不假,摩根公爵在当地备受追崇,城中居民对他的归来夹道欢呼,分外热情,一路将他们送到了西沙尔城堡,那里是摩根公爵的住所。
城堡位于海岸高地,堡中的仆从们提前收到了消息,已经在城堡外迎接。
教团押着黑巫师去了南修道院,最后只有柯林和希尔文陪同佩尔王女等人进城堡。
城堡很大,装潢奢华,但柯林连沙弗莱宫和象牙塔都住过,是见过世面的富裕精灵了,已经见怪不怪。
婚期定在一个月后,摩根城的篝火夜当天。
在此之前,佩尔王女等人就被安顿在城堡中住下。摩根也给柯林和希尔文备了房间,但两人不打算在城堡待太久,行事不方便,准备找到合适的住处就离开。
进了城堡后,扮作佩尔的克里克一直没说话,沉默地跟随女仆长的指引前往房间。
然而还没走出两步,摩根忽然叫住她:“等一下。”
克里克脚步顿住,柯林希尔文二人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公爵还有什么事。”
听见这声音的柯林差点没控制住表情,希尔文眼底也掠过一缕诧然,但很快消失不见。
——克里克说话的声音跟佩尔王女完全一模一样,没有半点差别。
摩根眼中的怀疑在听见这声音后消减了些,但仍然笑着道:“王女殿下怎么还一直带着面纱?既然城堡里已经没有外人了,不如先取下来吧。”
克里克没料到摩根的疑心来得这么快,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希尔文平静开口:“这是皇后去世前留给王女的珍物,希望能陪同她出嫁,意义非同一般。”
“是吗?我在雪都待的时间不长,还确实没听说过此事。”摩根面露讶异,“圣子殿下倒是对王宫秘辛格外了解,真是令人意外。”
听见这话,希尔文缓缓眯起了眼睛。
一旁柯林垂在身侧的手也动了动,匕首无声地滑进掌心。
瞒不过,大不了直接开打。
大厅的空气陷入了短暂的凝滞。
然而片刻后,克里克先有了动作,他抬起手来,摘下了面纱。
——纱下赫然还是佩尔那张妍丽的脸庞。
“现在行了吗?”她冷淡中带着一丝不悦,“我有些累了,现在需要休息,恕不能奉陪。”
摩根心中的怀疑顿时被彻底打消,歉意地招来了更多侍从,“佩尔”一并拒绝,只带着几个亲信的侍女离开。
目睹全程的柯林心里松了松,暂时收起了匕首。
夜晚城堡二楼,沐浴完的柯林刚和希尔文回到房间不久,克里克给的珠光海螺就震了两下。
拿出来后,里面传出声音:[柯林先生,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待希尔文展开屏障后,柯林才回答:“能。”他又问:“刚才你取下面纱怎么还是王女的样子?”
克里克:[噢,那是我发明的复制魔药,加入了佩尔给我的血,喝下后能暂时变成她的模样……可惜持续时间很短,但应对一些突发情况还是够用的。]
柯林心想首席魔药师就是不一样,与某人高下立判。
数千公里外的雪都,正在公会喝酒的修斯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旁边的魔药师默默离远了点。
……是谁在背后蛐蛐他??
克里克说这段时间他还制作了一些功能性魔药,其中包括易容药水和隐形药水,明天叫侍女给两人送过来。
柯林道完谢,心情复杂地挂了海螺。
好正常可靠的队友,让人有点不习惯了。
次日早上,外面下起雨来,整个西沙尔城堡笼罩在一片细蒙蒙的雨雾中。
得知希尔文到来,南修道院的主教们纷纷上门造访。
众人在会客厅议事时,柯林一个人在城堡里闲逛,顺带遛猫遛鸟。
走廊空阔无人,空气潮湿沉闷,外侧是一排巨大的玻璃花窗,透进来的光线有些昏暗。
雨水吹打着玻窗,织成一片淅淅沥沥的声音,除绵密的雨声外,整个空间就只剩下柯林回荡的脚步声。
小白往他袖子里缩了缩,有点害怕,黑猫老板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
到走廊尽头时,柯林准备原路折返,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墙壁上似乎挂了一副巨幅油画。
他走近后才看清是一张肖像画。画中是一名戴耳环的少女,半侧着脸,嘴角挂着微笑,但上半张脸却空洞洞的,似乎没画完,在昏暗的雨天显得格外诡异。
整张画的色调偏向灰沉,唯一的高光点在少女的耳垂上,那里缀着一枚明亮浑圆的白珍珠耳环。
[叮!触发线索-无法完成的画像。]
柯林看着画,总觉得那抹笑容好像有点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您对这张画感兴趣吗?”
背后冷不丁响起声音,柯林立刻回过头。拄着手杖的摩根公爵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正面带微笑看着他。
某一瞬间,他嘴角的弧度似乎与画像上的人重合了。
第45章
天边传来一阵低沉隐约的闷雷声,玻璃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似乎变大了。
柯林退开了两步,与摩根拉开距离才道:“有什么事吗。”
“我看您在这儿站了很久,所以想过来打声招呼。”摩根拄着手杖缓步走了过来,停在墙壁前,望着上面的肖像画,“这幅画是我很早之前画的,不过时间有些长了,忘了具体在这儿挂了多久。”
柯林问:“这画里的人是谁?”
“同我一起长大的一个女孩儿,一个好姑娘。”
摩根伸出手,虚虚地触碰画上的面孔,动作很轻。
“我们曾经关系很好,从小约定长大后要一起出海捕鱼……可惜她体弱多病,十五岁时就病死了。我想画出她长大后的模样,但我不知道,我对她的记忆还停在十五岁。”
他语气听起来很怀念,柯林却蹙起了眉:“那你还对佩尔王女一见钟情向她求婚?”
“这是两码事。”摩根放下手,“感情不就是如此,过去有再美好再深刻的记忆,该到割舍时就必须割舍。我不能一辈子困在其中出不来吧?那样也太痛苦了。”
柯林反问:“为什么不能?”
摩根身形一顿。
“能随意舍弃,说明对你而言根本算不上重要。”柯林语气格外冷漠,“既然如此,就别摆出一副假意惺惺的样子了,只是自我感动而已。”
要是摩根已经放下了过去的事,为什么城堡里还挂着青梅竹马的肖像?余情未了又向另一个人示爱,根本就是在害人。
柯林对这种人不想有任何好脸色,如果不是对方实力底细不明,可能还牵扯到龙裔和一级树枝的人鱼,他现在已经动手揍人了。
摩根静了片刻,倏尔又重新笑起来,道:“您说得对。”
他招来一行仆从,令他们将墙壁上的所有画像全拆了下来。
仆从们犹豫:“公爵大人,真的要全拆了吗?”
“对,全拆了,然后搬走。”摩根用手杖敲了敲地面,“婚礼需要着手筹备了,这些画像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城堡即将迎来新的女主人,叫她看见未免太不尊重。”
仆从们乒乒乓乓将画像全拆卸了下来,但这些画像在墙上挂太久,拆下后留下许多老化的树胶印和空洞开裂的钉孔,在一片平整光洁的墙面上显得突兀又刺眼。
柯林在一边看着,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受。
仆从们拆画的动静不小,吸引来了原本在会客厅议事的教廷众人。
希尔文从走廊另一端走来,远远看见拐角处的柯林,唤道:“林,我们该走了。”
柯林闻声回头,正要朝他走过去,身后却又响起了摩根公爵的声音:“……但正因为我失去了她,所以明白人的生命就是如此短暂易逝。”
摩根站在满布钉洞的墙壁旁,看着柯林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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