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暴雨的怒吼被木窗阻绝在外,屋子里只有一盏昏黄的火光在微微曳动。
柯林怀疑希尔文被雨淋傻了,明明白天都还好好的,回来后无论干什么反应都慢半拍,只知道盯着他看。
柯林探了探自己和希尔文的额头,确认没发烧,用除尘术将希尔文身上清理干净,再胡乱地扒拉了两下他的刘海。也得亏希尔文脸长得好,柯林左右打量了一番,很满意:“行了……”
话音刚落,希尔文忽然将他一整个抱住。
柯林不由一怔,总算意识到希尔文情绪不太对,问:“怎么了。”想了下,试探地猜测:“占卜结果不好?”
希尔文将头埋在他脖颈间,声音听不出情绪:“是。”
柯林也默了下,料想这次讨伐魔王估计不太顺利,宽解的话有些干巴:“占卜而已,做个参考,也不一定会实现。”
希尔文对此不置可否,只没头没尾地问了句:“他们说命运难以更改,林,这说法是真的吗?”
柯林:“他们?”
“所有人。”希尔文语气很轻,“人类,精灵,兽族,侏儒……这片大陆上的一切生物。”
柯林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对命理之说不大在乎,也没意识到希尔文提出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问:“你觉得呢。”
如果放在以前——或者说除今晚以外的任何时候,希尔文都能确切地回答这个问题。
但现在,他闭了闭眼,将环抱柯林的手臂收紧了些,仿佛想将柯林整个人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希尔文低声道:“……我不知道。”
柯林就更不擅长回答这种玄乎的问题了。
不过他见过诗蔻帝,这位命运之神厌倦书写既定的命运,以自身消亡为代价将未来归还众生。而作为“过去”的兀尔德又杳无踪迹,这片大陆的命运仅剩“现在”是确定的。
所以没发生的事还尚无定论。
斟酌好言辞后,柯林回抱住希尔文。
“没什么不能改变的。”他说,“事在人为,反正我们在一起。”
听见这话,希尔文仿佛得到了某种解脱,背脊渐而放松下来。
柯林其实有点好奇他到底看见了什么,可还没问,脖颈间冷不防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希尔文猝然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柯林痛叫出声,想将希尔文推开,却感到一种脱力的眩晕,反被希尔文掐住肩膀压在了墙上。
“……希尔文!”柯林气急,“你突然发什么疯!”
以前他不是没被希尔文咬过,但都只是类似吮吻的挑弄,点到为止,希尔文发现怎样都留不下痕迹后就不怎么热衷了。而不是像眼下,希尔文紧咬着他的脖颈,齿尖嵌进肉里,仿佛要硬生生从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简直恩将仇报!
摇曳不止的蜡烛被风吹熄,木屋陷入一片昏黑。
眩晕感越来越重,柯林很快连骂人的力气都没了,挣扎的力度也渐渐变小,背脊顺着墙面滑落,到最后彻底昏迷了过去。
希尔文仍伏在他颈侧,像猎豹死咬着一只羚羊最脆弱的咽喉,久久没有动作。
直到口腔里被甜腻的腥锈味充盈,希尔文才终于舍得松口。他舔了舔润湿的嘴唇,垂敛眼睫,看向柯林皙白的颈侧。
咬痕血淋淋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眨眼间恢复如初。
希尔文盯着那片光洁的皮肤看了很久,扯了下嘴角。
他擦去柯林脖颈处的血渍,整理好被扯乱的领口,将其抱至床头,在一旁静静坐下。
窗外雷雨大作,希尔文脑子里也在吵。
一会儿是鼠人的告诫,一会儿是从前在教廷日复一日的祷告与沉闷的钟声,一会儿又是在神殿上主教们的规训……使命……生来的职责……命运……
命运。
世界最初的法则,凌驾于诸神之上,连末日都不能令其毁灭。任何生灵在它跟前都形同蝼蚁,生死挣扎不由自己决定。
它赤裸,既定,不可动摇。
……不可动摇。
窗外又一道雷光轰然间劈下,桌上不朽的剑身兀然剧烈地震颤嗡鸣起来。
希尔文被吵得脑子几乎要炸开,一把将桌上的东西全挥翻在地,连带着那盆紫罗兰也被摔了个四分五裂。
[希尔文 Lv90
种族/职业:人类/骑士
属性:攻击6 防御9 敏捷4 意志10 信仰3 幸运6 魅力9]
[意志10]
[意志9]
[7]
[4]
[2]
希尔文胸腔起伏不定,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的身体已经冷得快失去知觉,拉着柯林的手抚向自己的脸颊,感受到掌心的温热,紊乱的气息渐渐平息下来。
“……林。”
希尔文轻蹭着柯林的掌心,一遍遍重复呢喃柯林的名字。
他大半张脸处在阴翳中,那双惯常明净的浅紫色眼睛此刻晦明难辨,深处透出一缕不太正常的猩红。
[意志1]
[意志0]
希尔文觉得柯林说得对,一切都有改写的余地。
也包括既定的命运。
第65章
柯林再有意识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从床上撑起身时,他脑子还有点昏,低头时才看见搭在身上的绒毯,却不太记得起昨晚什么时候睡着了。
希尔文坐在不远处,手里把玩端详着一颗黑水晶。
柯林醒后,他将水晶收了起来,温声道:“早安,林,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看见希尔文,柯林脖侧莫名开始隐隐作痛,抬手摸了摸,又没什么不对。
希尔文看着他问:“怎么了。”
“脖子痛,应该是落枕。”柯林狐疑,“昨晚好像做梦被狗啃了。”
“……”
希尔文表情有些古怪,柯林没留心,总感觉房间里空荡荡的似乎少了点东西,问:“那盆花呢?”
他记得木桌上原本有盆紫罗兰。
“噢,那个啊。”希尔文似乎有些遗憾,“昨晚风大,我没把窗户关好,花盆被吹下来摔碎了,只能清理掉了。”
柯林也觉得可惜,他觉得那盆花还挺好看的。
“还有一件事。”希尔文又拿出一样东西,“昨天从水镜出来后,这朵花就枯萎了。”
银梣花如流苏一般的花瓣颓败凋敝了,那股总是沁人心脾的芬芳也随之消散,不剩一点生机。
柯林看见后愣了一下,但他本身也用不上这花,道:“枯就枯了吧。”
随即又问:“你昨天占卜什么了?”
他昨晚应该问过希尔文相关的问题,但全然没印象了。
希尔文笑了下,“也没什么,问了些关于狩猎会的预测。”
柯林:“最后结果如何?”
“胜出者不是蛇。”枯死的银梣花被希尔文碾成了齑粉,随手挥散了,“鹿和狐狸会获得金苹果。”
持续整夜的暴雨到午时终于停歇。
出门前,柯林余光无意间扫向地板,不由一顿。
角落里有一点暗红的印子,似乎是血,看颜色没凝固太久。
他刚要凑近看清楚点,血迹却兀然被一缕魔力抹去,希尔文微笑道:“捡花盆碎片时割到手了,没处理干净。”
柯林还想说话,却已经被希尔文牵着带出了屋子。
路上,柯林还是觉得很奇怪。
他防备心也没有太差,最近却总容易莫名其妙就睡过去,连带着第二天还会断片。一次两次就算了,可以说是赶路太累、困得不省人事,但昨天他又没干什么,把希尔文接回树屋后就什么也记不清了。
柯林扫了眼自己的面板,没异常,又看向身旁的希尔文。
仔细一想,每次断片时希尔文好像都在。
此外,不知是不是错觉,昨晚从地下迷宫回来后,他感觉希尔文有点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哪里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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