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背劈挂拳,是源自冀州孟村、盐山一带的传统武术拳种。行拳以腰为轴,两臂大劈大挂。步法多绕、跟、碾、抢、垫,虚实相间,变幻莫测。这套拳法被段立轩练得炉火纯青,招数不是使出来的,而是一呼一吸间带出来的。闪展腾挪,起落钻伏。太阳穴、睛明穴、膻中穴…专瞄脆弱的地方下手,像只凶残的大猞猁。
办公桌吱吱地蹭着地面,王经理在烟里抱头鼠窜。好不容易跑出了门,又哎呀一声回过头。猫在刀光剑影里,往外薅那俩麻袋。
二十来平的办公室,一片狼藉。拖拽的血渍、炸开的花盆土,碎成颗粒的钢化玻璃。在沙发和桌椅的间隙里,俩人一顿猛打。
丁凯复从没受过正规格斗训练,但他自有优势。
一是体型。他比段立轩高出一头,骨架也大一号。长了一身紧实梆硬的肌肉,靠手臂就能抗住对方腿法。
二是经验。虽说段立轩也会削人,但他是温室培育的龙骨花。打小吃穿不愁,在学校众星捧月。
即便学了一身硬功夫,也耍一手好双节棍。但多数情况用来装大瓣蒜,极少应用实战。毕竟如今混迹市井的流氓,早已不像二三十年前那般穷凶极恶。争端多是靠谈判和解,没有暴力的用武之地──那玩意类似于守门的石狮子,仅为装点门面。
而丁凯复不一样。他是臭水沟挣扎出来的捕蝇草。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走,半道又被养父母遗弃。流浪狗似的在社会底层混,混成了亡命之徒。什么盗窃诈骗看场子,抢劫斗殴重伤害,可谓‘战绩累累’。12岁就跟人血拼,自己兜着肠子去医院塞。
俗话说: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丁凯复的斗殴路子莽得恐怖,宁可自伤一千也要损敌八百。
和他对轰就像一场赌博。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招这狗B是躲还是抗。不怕他躲,就怕他抗。
而段立轩输就输在这上。
果然在他准备卸骨的时候,丁凯复忽然迎着扑来。任由他的鸡心拳攒进肩头骨,右手趁机擒住他手腕。
他狠如鳄鱼,咬住就不松口。连续膝顶段立轩侧肋,一刻也不停。
右上腹是肝胆,左上腹有胃和脾脏。两侧是肾脏,下腹是肠和膀胱。这些脏器都非常脆弱,受到击打后极易破裂。同时由于腹膜神经末梢丰富,会让人疼痛难忍。
丁凯复连顶七八下,又照肚子一记正蹬。段立轩直接飞出去三四米,砰地砸上玻璃柜。卷着玻璃碴滚到窗户边缘,一口口地呕血水。
丁凯复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段立轩正好打进他骨头缝,整个左肩膀歪斜脱臼。这一瞬间产生的疼痛,足以让人哭爹喊娘。要是接不利索,他以后就甭抬手了。
他尝试着自己往回推,结果疼得龇牙咧嘴。干哕了好几声,一口酸吐进发财树的花盆。
这时段立轩揪着窗帘往上爬,看样子是还要打。
丁凯复抄起树杈衣帽架,叉鱼似的把他叉回地面:“别几把作了!远洲那边儿离不了人儿!”
说着扯下衣架上的夹克,踢起散落的躺椅。一屁股坐下来,冲门外的王经理喊:“救护车来了没?这瞎子够der的。”
“快了。”王经理把那俩烂葫芦拖了出来,挨个给抠人中,“都能听着动静儿了。”
段立轩拨开衣帽架,捡起墨镜戴上。晃晃悠悠站起来,看样子是还要打。
丁凯复是真不想打了。他当然能再度以伤换赢,但赢了对他没有意义。
误会解除了,他不恨段立轩。既然无冤无仇了,为啥要用自己的窟窿换人家进医院?纯吃饱了撑的。
“你内左胳膊再折一回,还能接上了不?”他拨开桌面上的雪茄盒,拈了一根叼嘴里。一边点火,一边模模糊糊地说着,“要真落了残废,你说内小大夫得啥样儿?我没伤他筋骨,就划了层皮。不提地上那俩,你扎我这一刀也够本儿。拉倒吧,这事儿结了。”
段立轩垂手在腥雾里立了会儿,似乎在权衡。过了半分钟,他指了指丁凯复眉心──带着警告意味的成交。
他手背刮着嘴角的血水,拖着左腿往外踉跄。
丁凯复扔了打火机,口气熟稔地叫他:“瞎子,一个车走不?捎你。”
话音未落,段立轩忽然一个转身360旋飞。一个玩意儿破空而来,哐当一声砸碎了墙上的裱画,又弹到办公桌上。
“狗B,你给我记住了。”他大喘着粗气,血红的右手把着门框,“谁都不能动陈乐乐。咳,再碰他一下,咳,我他妈点了你的狗窝。”说罢推搡开门口的保安,咳咳嗽嗽地走了。
王经理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丁总,段二要不上道,我去找段大?段大还挺认钱儿的。”
丁凯复没说话,捡起桌上那个核桃夹。放到雪茄头上炙烤着,直到烤出一个圆黑的印子。
“不用谈了。让瞎子住吧。”他深吸了一口烟,腮颊荡出笑来,“他心里有人儿了,跟远洲搅不到一块儿去。给陈西八买台宝马X3,匿名送去。”说罢又指了指门口堆的锅盖头,掸了下烟灰,“B脑子不好使,都赶不上蔡老登养的法斗狗。打发点医药费,有多远滚多远。”
作者有话说:
小屁儿:段甜甜乳名。
鸡屎儿:段立宏乳名。
前台工资为啥两千五──这小妹儿是真不拦啊。
放黎公主进来骂老板,放磊子进来揍揍老板,放甜甜进来扎老板…主打一个畅通无阻,欢迎八方来客。
丁凯复这个狗B。
不用甜甜的时候:我踏马打死你。
现在用人家了:一个车走不,捎你。
划乐乐刀的时候:你别觉着我好惹。
发现这是嫂子:买台车赔礼。
下一章又到了重叠时刻!
会有视角的转换(甜甜视角)。但人物台词是相同的。想省钱的新宝,可以移步隔壁疯心第60章 (芋圆粥视角)。或者训犬第35章(黎公主视角)。
第37章 葛蔓纠缠-37
夏至三庚数头伏。6月下旬,天开始往死里热。
从余远洲出事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一月。他精神状态日渐好转,陆续停掉了一半的镇静类药物。
段立轩虽日夜陪在他身边,但俩人很少聊天。余远洲翻照片,读书,看电影。段立轩锻炼,打游戏,监视溪原的江湖。
曾经,两人好像随时都有话要聊。开车的时候,吃饭的时候,购物的时候。
但仔细回想对话内容,也无非是怎么整丁凯复。阴谋、阳谋,这样安排、那样埋伏。
段立轩也和余远洲讲过一些江湖事。但余远洲不感趣味,只是附和着答应。有时实在没词儿,就微笑着点头。
后来段立轩索性也不讲了,开始说笑话。余远洲也会笑。累累的笑,交差一样。
即便如此,段立轩依旧喜欢余远洲。想保护他,有责任感。真心希望他好,付出不计回报。
只是与此同时,这份喜欢是孤独的。
余远洲很好,可惜与他不互补。他们是金戈与铁马,号角和战鼓。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合奏出声响。而在和平的日子里,他们无话可讲。
每到这时,段立轩总会想起陈熙南来。想他温柔的神情,噙笑的眼睛。想他听罢一席话,从不着急回答,而是仰在躺椅上沉思。静静地过了会儿,这才蹭着扭过身来:“二哥,我想了一下…”
自己这边要是遇到点难事,陈熙南总像作业一样带回家去。等下次再见面,定是掏出笔记本滔滔不绝。讲罢还笑吟吟地拱下手:“我的办法不条规,说的不对您包含。”
人这东西,惯会得寸进尺。若是没见过真心的琢磨,那礼貌的敷衍也未尝不可。若是没感受过心有灵犀的玄妙,那相敬如宾似乎也还好。
换句话说,如果没有陈熙南,段立轩压根不会注意到。原来他和余远洲的相处,是如此的孤独。
他强迫自己不要想,可脑子不肯听。哪怕是吃个小发面饼,都觉着白净得像陈乐乐。
“这小发面饼挺抗吃,”他掂着那个小饼子,若有所思地嘟囔,“袅花似的搁嗓子里糊着。估摸等入秋了,还能再哕(yuě)出来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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