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蔺逸嫌周若安接送女孩耽误时间,便将打过女孩主意的人都揍了一遍,至此,女孩外出再无人骚扰,平平安安直到现在。
这事儿王招娣一直记着,因而她也不是一开始就被猪油蒙了心的,直到自己账户的余额多了十万,妇人才一掐大腿里子,跟着傅春深走进了周家的别墅。
良心抵不过真金白银,妇人再次避开了周若安的目光,面有愧色地小声说道:“小周和小张住我隔壁,有个女的每隔三个月就会偷偷摸摸地来敲他们的门,这俩孩子都不待见她,没一个对她有好脸色,后来……”
像是老式的录音机卡了磁带,王招娣的话音又卡在了“后来”上。她的手机响了,单音节的铃声调到了最大音量,聒噪刺耳,扰得人烦躁。
周若安咬着烟,慢慢悠悠地建议:“王婶要不先听电话,话放在肚子里别人偷不走,一会儿慢慢说。”
王招弟向傅春深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掏出手机按亮了黑白屏幕,老人机来电提示的字体很大,两个字便占据了整个屏幕,囡囡。
打来电话的正是周若安曾经护送了多日女孩儿。
王招娣微微蹙眉,背身接通了电话,手掌拢在唇边轻声问:“囡囡,现在是上晚自习的时间,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女孩在电话里挺高兴,声音扬着:“蔺逸哥哥在学校附近办事,顺道来给我送了很多好吃的,同学们都羡慕坏了。对了,马上就要放学了,一会儿我坐蔺逸哥哥的车回家,他让我给你打个电话告诉你一声。”
“蔺……”
“我和你妈妈说句话。”电话中忽然插入低沉的男音,刀子一样,切断了母女之间的柔软。
“别出声,我说你听着。”男人似乎走远了几步,在削弱了几成的喧嚣中,平静地说道,“听出我是谁了吧?蔺逸,你们也叫我蔺鬼。王招娣,今天我只跟你说一句话,周若安能将你女儿从平三胡同救出来,我也能再将她推回去,至于该怎么做,你自己考虑清楚。”
电话切线,听筒中空无一声,王招娣却一直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像被人施了什么定身术,甚至连睫毛都纹丝不动。
周哲等得不耐烦,手中的菩提子轻轻一撞,傅春深就懂了主子的意思。他唤了一声王招娣,女人轻抖了一下,终于从静默中回神,放下电话,垂头看地。
“可以接着说了吗?”傅春深提示。
“可以可以。”电话被紧紧握在手里,王招娣一板一眼的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两个孩子都不待见那个女人,没一个给他好脸的,后来……小周进城找到了那个不是人的亲爹,我才知道那女的原来是小周的亲妈。”
“不是人的亲爹”如今正坐在沙发的正中央,脸色一窘,难看极了。
连周太太的面色也连带着不好看,老公出去偷吃,私生了孽障,还被下九流骂到面前来,这对于正头太太来说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三小姐悄悄勾起唇角,拨龙眼的动作又轻快了不少。
傅春深向来表情单一,如今却眉头深皱:“胡说什么呢王女士,你两天前可不是这么和我说的。”
王招娣身子一僵,继而满面苦涩:“你天天来找我聊天,有的没的都聊一遍,我哪记得我还和你说过什么?”
“你说那个女的是来找张瑾的,你曾经听她说让张瑾原谅她。”
“我没说过。”王招娣否认,“你怎么乱改词儿呢。”
傅春深面色已急,他个子高,几乎威压着女人:“我不会听错,而且我向你反复求证过。”
靠窗而立的周若安直起身体,慢慢走到两人身边,手臂搭上女人的肩头,如同保护。
他微微沉身,看向王招娣,温和地问道:“王婶是不是说了什么话让傅秘书误会了?我那时怨恨我妈,不愿见她,她就常常通过张瑾给我带话,你当时听到的那句‘原谅她’,会不会是她让张瑾带给我的?”
“对对对。”女人不住地点头,“就是这么回事儿。”
她看向傅春深,“我前几天就是这么和你说的,是你听错误会了。”
“怎么可能?”傅春深看了一眼不断拨弄佛珠的周哲,那张以温和著称的脸上如今已经一片阴鸷。
回视女人,傅秘忽然肃厉,“王女士,你为什么要改口?是不是受到了什么人的威胁?”
“我没有!”王招娣抱紧双臂,夸张地摇了一下头,“我说的都是事实,你的钱,哦对你的钱我也会退给你,你教我说的那些话不是真的,我不能昧着良心说谎话。”
“钱?”周若安冷笑,问妇人,“他们给了你多少钱?”
“十万。”
周若安摘了烟笑得无声:“十万,你们想把我赶出周家,却连大钱都不舍得花。”
他慢慢走到众人面前,直接将手中的烟蒂按在了十几万的金丝楠木茶几上:“想让我离开周家,直说就好,何必闹得这么不体面,两方都没脸。”
在这栋别墅中,周若安装痴扮傻、插科打诨,多以小丑的形象出现,现在却脊背如刃,轩昂整齐地披靡而立,他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电话接通后叫出了让全场皆惊的名字。
“冉明叔叔,我个人提出卸任晶硅电子厂总经理一职,看在您的面子上,邵晨峰那边我会继续对接,至于他今后能不能履行合同,会不会毁约,就看盛凯的造化了,毕竟有的是企业愿意替他出违约金。”
“周若安。”周彬气得咬牙切齿,“你以为盛凯离了你就会倒闭吗?”
“倒闭不至于。”周若安切断电话转身向外走,脊背锋利比直、背影孤傲,“但三房就只能吃斋念佛了。”
周哲手中的菩提子骤然停拨,在滔天的怒意下,嘴里的素心经终究是没念下去。
别墅豪华,连鞋子踏在地板上的声音都格外清脆,周若安背身而行时,周景韬的电话响了。
那个整晚都沉默不语的男人迅速接通,叫了声:“董事长。”
电话很短,片刻之后便被对面切断,周景韬拿着电话沉默了一会儿,在周若安的手搭上了门把时,陡然抬起那双浑浊的老眼,唤了一声:“若安,你等等。”
周景韬从未这样亲切地叫过周若安,如今不但叫了,还主动走过去,拦住将要出门的青年,温声道:“我是一直相信你的,但谣言伤人,总要加以证实,才能还你清白。”
周若安拂去肩上那只手,面色淡然地说道:“用羞辱换来的清白我宁可不要。”
“小安。”周景韬又换了称呼,他扣住了周若安的手腕,强势挽留,“傅秘书可能是记恨上次的事情,鬼迷心窍想要害你,我会将他开除出盛凯的。”
周若安不为所动,腕子向下一挣。
“周彬、周哲受人蛊惑,不辨是非,我让他们给你道歉。”周景韬凑近了一步,语中都是一个父亲的无奈与恳切,“我也给你道个歉,我不应该用这种方式还你清白,人老了难免糊涂,小安就原谅我一次好吗?”
听到了周景韬的道歉,周若安目有震惊,他缓缓垂下眸子,表情悲伤又沉痛。
面上功夫了得,心中却在计数,从十倒数至一,他才抬眼,回握了周景韬的那只手。
三房的家主松了一口气,反身将人带回别墅,拉着周若安坐在自己身旁,脸色一沉,又是一通威仪。
“傅春深串通他人诬陷公司领导,予以开除,永不录用。”周景韬端茶自饮,问此时客厅中站着的唯一男性,“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傅春深看了一眼周哲,见对方闭目养神,口中喃喃着佛经,并无帮腔的意思。
收回目光,他脸色如常,沉声道:“没有。”
周景韬点点头,稍稍放缓了语气:“还有你们两个做哥哥的没有调查清楚就兴师问罪,虽然出发点可能是好的,但是方式方法错得离谱,现在就给小安道个歉,握手言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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