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任宇才算正正经经看了一眼傅春深,那人此时正在剥开心果,白瓷烟灰缸里已经堆起一撮果壳。
包房里的氛围是有些微妙的,只因多了一个傅春深。
傅春深不请自来,又是一副不拘言笑的面孔,喝酒、抽烟做派矜贵,好像在这喧嚣之中独辟了一片天地。
任宇的几个朋友偶尔也会硬着头皮与他搭话,倒也得到了傅春深的应承,只是回话简短,不冷淡,也绝不热情。
“他怎么会来给你过生日?原来在公司时,他不是最不待见你吗?”
一肚子怒言道不出来,任宇只能压着脾气草草敷衍:“最近和他在工作上有些交集,我是甲方,他是乙方,所以他才殷勤了点。”
何泽听了,忍不住咧开嘴,笑着拍了拍任宇的肩膀:“你也有把他踩在脚下的一天,这回可得把架子端足了,好好摆摆谱。”
话还没说完,倾斜的身体就被人扳直了。何泽抬头一瞧,傅春深正压着自己的肩膀垂视下来:“麻烦让个位置。”
他反应了一下,才慌忙抬起屁股让出了位置。傅春深顺势坐下,将一小碟剥好的开心果放在了任宇的面前。
任宇爱吃开心果。
傅春深没说什么,也未邀功,只是拿起桌上的酒瓶,为任宇续了酒。
向旁边让了一个身位的何泽没藏住眼中的震惊,心里想着做甲方可真好,能让以前一直用眼角看人的上司,变成新型舔狗。
任宇冷着人,坚果不吃酒不喝,只向角落移了移身体,拉开了与傅春深的距离。
酒吧三件套,K歌、喝酒、玩游戏。此时有人晃着骰盅将酒瓶向旁边一推,空出桌面:“来来来,真心话大冒险。”
反响没有往常热烈,毕竟傅春深在场。傅春深虽然套了两层羊毛衫,但依旧西装笔挺,坐在沙发的一角,手中有酒,话少淡漠,看起来不像是会参与这种游戏的人。
但“落一群不落一人”,有人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试探性地问道:“傅经理,玩吗?”
傅春深的脊背微微向后靠入沙发,这本是抗拒的动作,却在看了一眼任宇后,他淡淡地回道:“可以。”
游戏开始,气氛逐渐热烈。几把输赢过后,大冒险的惩罚越来越刺激,真心话的问题也越来越露骨。
期间,任宇也输了一把。他是今天的寿星公,大家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问题马上抛了出来:“任大才子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
任宇的回答干脆利落,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甚至还放大了声音:“没有。”
傅春深坐在一旁,手指轻轻摩挲着酒杯的边缘,他特意解开了西装的扣子,露出了略显魁梧的身材,并在心中默默给出评语:任宇就是脸皮薄。
几轮过后,傅春深竟也输了。
不似刚刚热烈,包房内竟然有一瞬的安静,大家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该问什么问题才合适。何泽见状,赶紧拿起桌上的签筒,晃了晃,递到傅春深面前:“傅经理,抽一根吧。”
修长的手指随意抽出一根签,旁边人目光一探,念出了上面的问题:“第一次发生关系是在什么时候?”
这问题抵着下限,包房的气氛又开始热烈起来。
“没发生过关系。”平静清晰的声音一出,嘻嘻哈哈的笑声戛然而止。
回答得太过正式了,像数学题的答案一样严肃刻板。
何泽赶紧出来打圆场,干笑着拍了拍傅春深的肩膀:“正常正常,傅经理一直醉心事业,以后......”
话还没说完,傅春深就打断了他:“但我接过吻。”又郑重地补充,“两次。”
众人面面相觑,二十七岁,打过两次奔儿,还用淡淡的得意的口吻说出来,这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心中吐槽的正欢,下一刻,众人却被落杯声打断了思绪。
任宇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放回桌面,突兀地站起身,说道:“我去一下卫生间。”
......
盥洗室内,两个个子极高的男人相对而立。
傅春深微微低头,看着眼前明显带着怒意的任宇,轻声开口:“生气了?”顿了顿又道,“抱歉,我不应该把我们的事拿出来说。”
“我们的事?”任宇冷笑“我们什么事?”嘴角讽刺的弧度更大,“哦,对,我们之间确实有事。你怎么不把我报警告你骚扰的事情和大家说说?”
傅春深微微敛眉,神色依旧平静,但语气里多了一丝压迫感:“任宇,你似乎又忘了,当年是你追的我。”
任宇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他咬着牙,压抑的怒火终于外泄:“我他妈说了很多次了,那是误会!”
“追没追?”傅春深的话跟得很紧,他向前迫近了一步,高大的身体几乎将任宇笼罩在他的阴影下,“是不是你的失误,让我错付了十年的感情?”
任宇一哽,竟无言以对。他避开目光,过了几秒,才低声说道:“当年是我的错,但傅春深,我真不是gay。”
“我也不是。”傅春深伸手扶正了任宇偏开的脸,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傅春深一字一句地说道,“当年为什么那么久我才同意你的追求,就是因为你是男的,而我不是gay。”
任宇的瞳孔猛地一震:“那你还......”
指尖一凉,手中被塞入一物。他低头一看,是一把口琴塞。
“生日礼物。”傅春深语速沉缓,似乎在慢慢打开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虽然你塞入我课桌的东西很有趣,我也喜欢,但当我知道你是个男的时,也是想拒绝的。”话音微顿,“直到有一次,我听到了你吹口琴。”
任宇微微惊讶,抬头看向傅春深,却发现对方的眼神已经飘远,似乎已经陷入了某段回忆。
“你坐在墙头上,吹着口琴。”
傅春深又看到了那个傍晚的自己。推着自行车,站在巷子的转角,远远地望向坐在墙头上的少年。夕阳的余晖洒在少年的身上,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柔朦胧。口琴声悠扬,随着微风一荡,轻轻拨动了傅春深的心弦。那一刻,他觉得自己饱满的灵魂似乎少了一片,需得那缕缕的口琴声,才能填补了那份空缺。
“你当时看起来很像为情所困,我觉得那样真挚美好的情感不应该受到辜负,也就不再纠结性别这个问题了,第二天就同意了你的追求。”
任宇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他张了张嘴,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我爬到墙上吹口琴不是为情所困,我那是装逼呢。”
话音未落,洗手间外忽然传来了何泽与其他人逐渐清晰的交谈声。任宇的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心跳陡然加快。傅春深离他的距离太近了,甚至已经超越了正常的社交距离。他脑子一急,下意识地握住傅春深的手腕,猛地将他拉入了一个隔间。
隔间狭小,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任宇一只手捂着傅春深的嘴,另一只手迅速落了门锁。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何泽和其他人的谈笑声清晰地传入了狭小的隔间。任宇的手心已经沁出了汗,他能感觉到傅春深的呼吸轻轻拂过自己的手指,温热而湿润。
就在这时,傅春深突然拨开了捂在他嘴上的那只手,修长的手指扣住了任宇的后颈,微微用力,将他压向自己。
下一秒,傅春深的唇蓦地吻了上来。
几秒钟的空白后,任宇蓦地一惊,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他想要反击,又想推开傅春深,却怕弄出的声响惊动了隔壁的人。
因而,只能无奈地被迫承受傅春深突如其来的吻。
傅春深的吻不像他的人那样规矩,任宇的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心跳声在耳边轰鸣,仿佛要冲破胸膛。
直到外面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洗手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傅春深才缓缓松了桎梏,结束了一吻。
任宇提拳就揍,却被揽着他的人轻易钳住了手臂。
傅春深静静地看着任宇,放在他腰上的那只手缓缓向上,轻轻抚过殷红的唇角,带走了上面的濡湿。微微倾身,男人低声说道:“任宇,你掰弯了我,却想抽身离场,哪有那样的好事?这债,你得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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