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穿堂风倒是凉爽,何家树正打算抽支烟提神,总不能没良心地丢下陈龙安不管。
他刚拿出烟衔在嘴里,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转身便看到何宏光。
何家树下意识把烟拽了下来,好像自己还是个孩子,偷偷抽烟被长辈发现,还要担心挨骂。
何宏光看了他几秒,不说话。
何家树自然识趣,赶紧又抽出一支烟送了过去:“二叔,你抽。”
何宏光脸上没什么表情,摆手拒绝。何家树不禁有些黯然,好像何宏光不肯接受他的烟就等于不肯接受他一样。
何宏光兀自去掏自己的口袋,叼在嘴里一支五叶神,还没点燃,烟盒和打火机就被塞了回去。
瞧着何家树迟迟没有反应,何宏光拧头看他,语气无奈:“给我点上啊。”
“哦。”酒精侵蚀大脑,他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赶紧送上打火机,帮何宏光把烟点着。
两人吹着晚风,也不说话,就那么沉默地吸一支烟。
良久,何宏光低声开口:“抽不惯你们年轻人那些外国烟。”
何家树一愣,反应过来,轻松地笑了。
“少抽,不要上瘾。”
“嗯。小浩督促我呢,打算戒了。”
何宏光满意地点点头,掐灭自己的那支烟,拿出夹在腋下的纸包,语气有些落寞:“这是你爸留给你的,也该物归原主了。”
何家树既惊讶又疑惑,缓缓接过,发现那是一本相册,也是一个笔记本,记录着自己的成长。
他双手颤抖,翻看几页得知内容,心潮涌动,眼眶含泪。他抬头看向何宏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何宏光仍在嘴硬:“本来不打算给你了,我自己留着。帮你保管了这么多年,你得谢谢我。”
何家树有些哽咽,分外真挚地说:“谢谢。”
何宏光“啧”了一声,不满:“不叫二叔了?”
手里捧着那样沉甸甸的心意,何家树又想哭,又想笑,明明那天在家里故意气何宏光时叫了一遍又一遍,现在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何宏光什么都懂,也不勉强,拍拍他的肩膀:“自己慢慢看吧。”
何宏光转身离去,给他留出空间。
何家树坐在台阶上,珍视地抚摸着封皮,怀着一颗思念的心,郑重地翻开第一页。
那是他出生后的第一张相片,那时的他还是个稚嫩的小生命,躺在襁褓中满足地酣睡。父亲的笔迹和记忆里的一样俊秀,在照片旁留下手书。
家树,我的孩子,今天是1990年4月15日,在我们所有家人的期待下,恭喜你来到这个世界。爸爸和妈妈给你取名为“家树”,希望你能像大树一样茁壮成长,坚韧不拔。
一滴泪悄然落下,此时,何家树尚能隐忍,专注地攫取父亲留下的文字,每一句话都能想象出父亲的声音,他如今只能借此凭吊。
一页一页地翻过,随着他的成长,上面粘贴的照片越来越多,父亲认真地记录着他第一次开口说话、第一次独自走路、第一次自己吃饭,还有他第一天离开父母上幼儿园,在幼儿园门口大哭……
当时间线走到1995年,照片上变得不再只有他自己。
感谢细心的父亲,他竟然在此看到了自己和弟弟的第一张合照,他五岁,弟弟刚刚出生,小脸还皱巴巴的,他的表情似乎有些嫌弃。
何家树又哭又笑,看着照片上的人越来越多,不只有父亲、母亲、弟弟,也有二叔、二婶、小姑。渐渐的,陈龙安也出现在照片上,还有他小学和初中时的好朋友,伴随着父亲不变的字迹。
人生的前十四年,父亲没有错过他的一切成长与变化。
笔记本仍有很多空白页等待被书写,可父亲的记录却永远地停留在了八年前。
那一年,他已经成长为少年。照片上,阳光灿烂,他举着最佳舵手的奖杯,身边站着父亲、二叔、弟弟,他们笑得那么开心。
父亲的手书断断续续,甚至还有涂改,最终留下的字迹有些凌乱,他深知为何。
那时的父亲早已病入膏肓,躺在病床上勉强支撑,却还是要竭力给他留下最后的肺腑之言。
家树,我的儿子,感谢你能来到家里。当你看到这段话的时候,不知道你还会不会认我这个爸爸。作为一个父亲,我很失败。作为一个丈夫,我也没有尽职尽责。从你小的时候开始,我就一直多病,不能像别的父亲一样带你玩,陪你踢球,领着你去认识这个世界。爸爸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你,但好在你还是健康聪明地长大了。你不仅好好地长大了,还长得非常优秀,一直以来,你都是爸爸的骄傲。虽然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但爸爸也想了很久,这辈子,爸爸可以说是一事无成,但是临到头了,回头看去,却仍旧觉得,能有你这个儿子,是爸爸我一辈子的骄傲……
视线早已变得模糊,泪簌簌地向下落,何家树泣不成声,不断地擦拭脸颊。
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父亲对他的爱远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多。
父亲永远爱他,就像他何家树永远都是何宏霄的儿子。
这不仅是父亲的自白,也是他们父子俩迟到了八年的对话,何家树恋恋不舍,反复翻看,反复回味,却只是让泪水更加汹涌,他的心为思念父亲而煎熬整个漫长的黑夜。
往事已矣,今时如斯。
当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他会回家,也会大步地向前走,永远做父亲的骄傲。
第68章
一个月后,何氏祠堂张灯结彩,大摆宴席,鞭炮声响彻街头巷尾,高调宣告着何家有喜。
整个祠堂焕然一新,墙上的族谱还挂着一块红布,大堂内摆满圆桌,宾客齐聚一堂,等待开席。
何宏光喜笑颜开地站在前方,做开场讲话:“一个月前,我何家祠堂出了点小事,有些损坏,承蒙各位乡亲的帮助,祠堂正式修复完毕,并且还新修了族谱。今天呢,就是想请大家吃顿饭,聊表一下我们何家的一片心意!”
大家捧场地鼓掌,何家树和何家浩立在一旁,鼓得最为卖力。
何宏光在掌声中走向族谱,分外感慨地看着,随后伸手一把将红布拽下,亮给众人观看。
何家浩一眼就看到了“何家树”三个字,原本涂抹的痕迹消失不见,族谱经过重新书写,他是何宏光的长子何家浩,哥是何宏霄的长子何家树,他们的名字并立在红纸之上,他的身畔再也不是空无一人。
何家浩惊喜地愣住,很快反应过来,咧嘴笑了。
何家树定睛看了许久,眼中也闪过一丝错愕,才缓缓露出淡笑。
“哥!”
何家浩激动地叫他,那颗因他离家而悬浮多年的心终于放下,而族谱上重新填写上的名字才是何家树真正回家的信号。
“哥,回家了。”
何家树无比欣喜,怔怔看着族谱,移不开视线。
何宏光已踱到供桌前,点燃三根线香:“家树。”
何家树这才回过神来,应声。
“过来。”何宏光把线香递给他,“给你爸上香。”
何家树谦恭地点头,双手接过,跪在祖宗牌位前。
三鞠躬的过程中,他想过很多,好像将这八年的光阴都在脑海里重放一遍。
人生多歧路,但幸好结果不错,梅雨会停,船会靠岸,他也终于回到了父亲所在的家。
何家树缓缓起身,有关家祠的礼仪刻在骨子里,他把线香插进香炉,后退着回到何家浩身旁,无声观礼。
何宏光另起三支香,挺直腰板站在供桌前面,态度端正,朗声说道:“何家列祖列宗在上,保佑我们何家后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仪式完毕,正式开席。
祠堂里热闹半天,何宏光今天开心,忙着和那些老乡亲推杯换盏,还一直把何家树带在身边,好像那些人都不认识何家树似的,重新郑重地介绍。
何家树少不了又要喝酒,瞧着王丽华面露不悦,他不只自己要喝,还贴心地帮何宏光分担了一些,喝得双颊都染上了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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