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远戎问:“那如今为何又改变想法?”
谢意思索片刻,答道:“或许,我也想让我的王妃尝一尝当皇后的滋味?”
谢远戎微微一怔,旋即似听到什么笑话般低头失笑,“皇叔真会说笑。”
谢意也似当成说笑般提了提唇角,“事已至此,不如看看到底谁更胜一筹。”
谢远戎:“皇叔于我各领一只禁军,恐怕要较量过后才能见胜负。”
谢意:“这样未免叫这巍峨皇城染血,不如先看看我的筹码?”
他说完,呼喊和脚步声又自前方传来,谢远戎看到,包围青龙卫的白虎禁军身后,越来越多的火把涌来,层层叠叠,几乎让半个皇城沦为红色火海。
贴身侍卫急急上前向他禀报,“二殿下,大事不好!守卫外城的白虎卫打开了皇城大门,整个兵马司涌入皇城。”
谢远戎缓缓抬眸,见对面男人不慌不忙地转动着指根上的白玉戒指,俨然智珠在握,只待敌人束手就擒。
“本王手握兵马司和白虎卫,上万将士对这飞雪殿已成包夹之势,你的青龙卫如何抵挡?败局已定,远戎还是就此认输的好。”
即便此刻,谢远戎脸上依旧不见慌乱和颓然,微笑道:“皇叔刚才说得对,打打杀杀把这皇城弄得满地血气也不好,不如我们叔侄换种办法决出胜负?”
没想到事已至此,这谢远戎还能有如此多的伎俩,谢意忍不住扯了扯唇角,“换种办法决胜负,远戎这是把皇叔当傻子么?”
谢远戎保持着一以贯之的和煦笑意,手中握剑,拱手弯腰,对谢意行了个礼,自顾自说道:“皇叔从小随名家学剑,剑法精绝,侄儿仰慕皇叔,也稍学了几年剑法,是以今日很想与皇叔……”
他人依旧恭敬地弯着腰,但吐出最后四个“一较高下”时,手中长剑已随声而动。
剑身往前横过,黑色蟒皮吞口剑鞘自剑上脱出,划破空气打向谢意面门。
速度之快,如箭矢,如流星,叫人避之不及。
就在一旁的成纪心中瞬间一沉。
他之前也知道二皇子常年练剑,却也是第一次见二皇子认真使剑。
这剑法刚猛有力,恐怕不在自己之下。
心中紧张。看向被刺之人,见他腰身拧转,轻灵如雨燕般,以几乎看不清的速度,向侧面滑开两步。
谢远戎也没想过能一击即中,剑鞘刚打出,脚下已踩着步伐,挽起青芒流转的长剑,直刺谢意眉心。
攻势快如潮水,不远处的男人似是难以反应过来,静静立于原地。被剑气和劲风带起的衣袂和下摆,猎猎鼓动。
谢远戎深知谢意自小习剑,平时虽然很少出手,但于剑法一道已是炉火纯青。
他虽自谦练了几年,但实则亦是高手中的高手。
谢意再厉害,此刻连剑都来不及拿到手,又如何跟自己较量?
谢远戎心中愉悦,唇畔随之浮起志得意满的弧度。
谢意一直未动,直至长剑来到面前,腰身才再次拧转。
如瀑墨发随身荡开,于方寸间,避开了这看似朴实,实则凝聚谢远戎多年习剑心得的精妙一剑。
剑招再次落空,谢远戎心中一沉,剑势急变,侧面削出,妄图置谢意于死地。
寒刃逼近,本以为他掌中无剑,只能再次退让。
这次他却不闪不避,手指随意拂过腰际,掌中蓦然多了一枚黑色剑柄。
剑柄狭长,上刻古拙花纹。
贴身上抽时,一线柔韧窄细的软剑自他腰带间弹出,在暗沉夜色中,划出清水漫溢般的剑光……
-
飞雪殿中,明德帝状态越来越不好,昏昏地躺在床上睡了片刻,便再次被震颤症状激醒。
“霍辛,霍辛!”
霍公公从外殿走进来,到他榻边询问:“陛下,要喝点燕窝润润喉么?”
明德帝眼神茫然,不知焦点落在哪里,嘶声大喊:“药,给我药!”
他不适已一年有余,只觉身体的精力被潜伏在身体里的恶兽,一点点吞噬。
但服用时暮的药物后,体会到了许久没感受过的轻松,似找回了青春和活力。
此刻,身体不舒服,内心只觉得无比渴望再服下那神奇的药物。
霍公公问:“陛下,你要服什么药”
明德帝精神状况异常亢奋,“时暮,把时暮带过来,让他给我药!”
霍公公回头,看了一眼外面冲天的火光,显得十分为难:“陛下,时院判被您关起来了啊。”
明德帝神志已是不清,半睁着昏黄眼珠,听不懂老内侍的话般不断重复,“让时暮给我药,我要服药!”
霍辛知道,此刻去找时暮亦是无用,无奈摇了半晌的头,吩咐小内侍去打热水给明德帝擦脸。
又喂了些甜汤和太医署的药物,费尽功夫,终于叫这位衰弱的帝王稍稍安定。
刚扶他躺下,飞雪殿的殿门被两个小内侍从外打开,似在迎人进门。
霍辛知道外面风波已平,尘埃落定,赶紧快步走到外殿。
见凌王谢意一身月白长袍,衬着背后漫天火光,自门外缓步跨入。
霍辛把拂尘搭进臂弯,赶紧对他行跪拜大礼,“恭迎凌王殿下。”
他问:“皇兄呢?”
“刚刚躺下,老奴这就去把他唤醒。”
霍辛急急忙忙进殿唤人,“陛下,陛下。”
小心唤了几声,明德帝才睁开眼,看到站在床边的是一张与自己有几分相像的面容,只是更年轻,轮廓亦更加清晰分明。
仔细分辨片刻,黯淡的眼中乍然露出精光,他竭力从床上半撑起身,激动开口:“晏和!你来了!快,快让时暮给我药!”
凌王低头看着床上的人,神情淡漠地反问:“时暮?皇兄不是将他关起来了么?”
明德帝像是才记起刚刚的事,嗫喏道:“是,朕关了他,他想必不会再为朕诊治。”旋即眼中又浮起希望,“晏和,他是你的王妃!只要你命令,时院判想必会接着为朕看诊的!”
谢意淡淡问:“我为何要命令他?”
明德帝急道:“晏和,朕是你的兄弟,是你血浓于水的兄弟啊!”
谢意露出讥诮的笑意,“兄弟?太子谢琮,皇弟谢尘、谢阑,他们不也是你的兄弟?你是怎么对他们的?”
听到这些名字,明德帝谢玄露出一种近乎茫然的神情。
“我以前还不信,直至拿着那封密信,亲去兖县,查问到写密信的乃是个帮人写字的书生。一个先生,为什么会写这样一封告发太子的密信?答案就是有人出钱叫他写,那个人是你,谢玄。”
谢意注视着谢玄,把过往十多年,一直如同铅块般压在心上的旧事,在他面前说于他听,“你伪造密信,离间父皇和太子谢琮,叫父皇在太子哥哥出征时,连下六道密诏,逼他改道幽玄涧,以致遭遇伏击,几乎殒命。继而又被扣上谋逆大罪,直至太子妃自杀,先太子病死冷宫。
你登基后,还不放过其他兄弟,叫他们死的死,放逐的放逐,若不是我有张氏依仗,只怕也被你早早送走。你一手造就的兄弟阋墙,如今,你的儿子弑兄弑父,都不过是在学你罢了。”
明德帝愣愣地听他说完,不过顷刻间,眼中情绪已是万般变幻。
但最后,一切复杂情绪都如潮水褪去,只剩汹涌恨意,“我哪里比谢琮差?这皇位谢琮坐得,我怎就坐不得!同为皇子,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们从小习惯的尊崇,我从来没有感受过!别说父皇不喜欢,就连那些内侍、宫女都敢欺辱于我!若我不能坐上这皇位,这辈子哪还有出头之日。”
他仰头大笑后,看着谢意的眸中,带上了某种宛如怜悯般的东西。
“你真以为是我害死了谢琮?你怎么不想想,为何我能如此轻而易举就离间了他们父子两?”
谢意一怔之后,似想到了什么,眸光猝然收敛。
谢玄此刻好似又变得无比清醒,“你们张氏掌天下兵权,权倾朝野,早已被父皇忌惮多时!你不会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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