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试图把这一切抢回来……我夺走了你长子和大哥的身份,夺走了你父母的爱,夺走了小弟的崇拜……然后我又夺走了向你投去的种种欣赏的目光。”
“我夺走了被你霸占的,本该属于我的一切!和我的童年一样……你应该从十五年前起就活在黑暗中,被仇恨灌溉浸染,逐渐变得丑陋不堪……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
沈凌夏愤然将枪身从沈陌遥的牵制中抽离,死死抱住自己的脑袋,浑身剧颤。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从那天在火海中,看见他义无反顾地朝沈佑麟的方向奔去的时候,到如今他像一颗扎了根的枯败松树一样站在枪管前的这一刻,他从未明白。
明明是失去了全部的信任和爱,失去了健康的身体和努力拼来的荣誉,近乎一无所有,遍体鳞伤的那样一个人……
为什么仍然能对身边的一切保持善意?
为什么即使自身难保也依旧试图去守护?
为什么还会对这样不公的世界报以微笑?
“我不明白……沈陌遥……我不明白。”
沈凌夏的嘶吼逐渐转为喃喃自语,他的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像是要流出泊泊的鲜血来。
好像从孩童时代起,他为了能够彻底击溃沈陌遥,付出了人生中将近一半的时间去谋划布局,竭尽全力。
到最后却发现,这局棋,他从一开始就已经输了。
事到如今,他手中的这一枪无论射向谁,都不可能达到他想要的那个结果。
而早在他针对池家策划出这一场行动,又伤了池奕珩之后……他就已经连退路都不再有。
“沈凌夏。”
沈陌遥又咳了一阵子才停下,他的脸色在晨光中苍白得近乎透明,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眼眸中却闪着执着的眸光。
“我一直认为……决定一个人最终会踏上怎样道路的,并非他的出身或经历。”
“而是这一路上……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而后,他看向沈凌夏的眼神竟带上了些许悲悯。
“我也必须告诉你,凌禾峰当年花重金从彼得·斯佩尔顿那里买下的是沈厉峥外遇的照片。”
而后,他把它们匿名寄往姜鹤身边。
“你的出生并非命运指引的机缘……而是你父亲针对他迷恋之人所精心筹划的一场算计。”
沈陌遥话音轻飘飘落下的瞬间,沈凌夏仿佛被雷劈中,定在原地。
他的脸色先是显出几分像是哭泣的表情,然后又像是开始狂笑,面部肌肉因为抽搐而产生极度的扭曲。
“沈陌遥……”
他佝偻着身体,后退两步站到悬崖边,缓缓把枪对上自己的太阳穴,看向眼前摇摇欲坠的黑发青年时,眼中的怨毒好像在一瞬间消失,又好像只是压缩凝结成了如有实质的绝望。
“……是我输了。”
“砰!”
最后一道枪声在崖边响彻,血光飞溅中,他狼狈颓败的身躯如同失去引线的灯笼,朝山下极速坠去,跌落的声音被吞没在晨光中寂静的山谷。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沈陌遥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的脸色白的好像要融进日光,嘴唇上的紫色愈发浓重,像是下一秒就要晕倒在地。
但是他没有。
他撑着膝盖缓了一会儿,拿出口袋里的喷雾吸了两下,然后转身,固执地朝着池奕珩所在的岩石走。
“池先生,我回来了。”
他靠着石壁慢慢滑坐在地,池奕珩还有一些意识,看见他的身影,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挣扎着坐起身。
“别乱动。”
沈陌遥在他身边坐下,肩膀和他的肩膀轻微交叠在一起,伸手捏了捏他冰冷的手。
其实他自己的手也凉的厉害,两个人的掌心都全是冷汗,甚至不比身后被太阳烘烤的石壁要热上多少,此时能做的也仅仅只有握在一起,谁也不能从温度上给谁安慰。
于是池奕珩也用力回握住他。
“你真是乱来。”
他失血太多,能够撑到沈陌遥平安归来已经是极限,此时出现明显的困倦症状,眼皮低低垂下来。
“嗯。”
沈陌遥没反驳,他呼出一口气看向远方,伴随隐约的的轰鸣,一个黑点出现在有些朦胧的天边。
是池家的直升机。
于是他咬了咬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池奕珩也没再说话,空气在瞬间静下来,只有山崖上的风好像不知道疲惫,仍然在呼啸地吹。
“陪我聊会天。”
“我有话想对你说。”
几秒后,两道声音交叠着响起。
沈陌遥眼睫颤了颤,下意识侧头看向池奕珩,很快发现池奕珩也勉力撑起眼皮看着他。
“是……很重要的事。”
池奕珩握着他的手掌逐渐收紧,抬起手臂将他的手举到自己心口。
“在很久之前,我们乘飞机来美国的时候……你记不记得我有一句没说完的话。”
池奕珩捏着他的手指慢慢说着,胸膛急促起伏了两下。
“当时我是想说……我想和你不只是朋友。”
“但是后来我意识到,对于那时的我们两人而言……那并不是袒露心迹最好的时机。”
“其实本来,我是想等你状态再好一点……挑一个合适日子再正式和你说。”
“但是现在我等不了了。”
池奕珩低头扫了一眼腹部的一片鲜红粘腻,唇角笑容掺杂上几分无奈和苦涩。
究竟是等不了了还是等不到了,他心里也没底,但是在仅存的,模糊的意识中,在刚才那阵仿佛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的等待里,这份一直在胸中翻涌的情感已经从他的身体各处冒了头,好像就唯有宣泄,再也收不回来。
“沈陌遥,我喜欢你。”
“更确切地说……我爱你。”
他努力在逐渐混沌的视线中看清他的眼睛。
“我想知道,你……愿意接受吗?”
池奕珩哑着嗓子呢喃,他伸手捧过沈陌遥冰凉的脸,嘴唇在试探中贴近。
两个人的鼻尖不过毫厘,急促的喘息和暧昧的心跳交缠在一起,像朦胧却细密的春雨。
沈陌遥的眼睫连番乱颤,原本就不平稳的心跳此时在胸腔一下一下的跃动,他有些受不住眼前人在这瞬间即使负伤却依旧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忍不住屏住呼吸闭上眼。
然而,他预想中的触感并没有传来。
“池……”
他发出疑问的同时,男人干燥却柔软的嘴唇堪堪贴着他的唇角蹭过去,沿着下颌无声滑落,带起一阵转瞬即逝的酥麻。
池奕珩没能完成这个吻。
在直升机到来的前一分钟,他的头无力地垂落在沈陌遥嶙峋的肩膀,彻底没了意识。
第65章
直到直升飞机停靠在山崖下方的平地旁扬起一片沙尘时, 沈陌遥仍然有些恍惚。
在危情中宣泄般爆发的心扉袒露随着池奕珩眼中的微光熄灭戛然而止后,似乎那个未完成的吻也就一并成了让他短暂被麻痹的神经重新恢复功能的开关。
他看着眼前满地的血和怀里一动不动的人,忽然觉得喉咙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了, 终于后知后觉地在渐散的温存中尝出恐惧的味道,浑身发冷。
世间的一切声音好像在这瞬间离他远去了。
在螺旋桨的轰鸣中,率先带着担架和轮床下飞机的一众医护把池奕珩从沈陌遥的怀里转移到担架上,给他的腹部和大腿外侧的伤口做紧急处理的同时, 伯莱明紧跟着从直升机上跳下来。
洋人医生在完全失去意识的池家少主身上一番触诊,面色凝重地朝身边的金发医生耳语几句, 紧接着走向一旁似乎完全定住了的人。
沈陌遥什么都听不见,只是有些茫然地看着池奕珩的衣服被剪开,又看着他被带上氧气罩,输上液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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