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沈凌夏而言,要是家里人后来能够发现姜瑾是因为赶回来看沈陌遥的演出而犯了病,足以让沈陌遥被家里臭骂一通,给他的恶劣罪行再添上一笔。
所以他很放心地暂别姜瑾,离开酒店。
……
谁知道后来他再接起姜瑾的电话时,她的声音竟然变得异常虚弱。
她只来得及断断续续地说自己好像不太舒服,可能必须去医院一趟,到后来好像就完全没了意识,无论他在电话那头再怎么喊都不再能得到任何回应。
那大概……是沈凌夏人生中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恐慌。
“……没错,是我把外祖母喊来的。”
沈凌夏狭长的眼中出线一丝颓然,很快却又浮现狠戾的恨意。
他喘着粗气朝沈陌遥的方向快走几步。
“那又如何呢?”
“外祖母犯病时,第一个呼叫的是你的号码!”
“是你因为那个破选秀节目,没有接外祖母的电话!”
“是你让外祖母错过了抢救的最佳时间,所以害死她的人是你!”
沈凌夏发出一阵与他形象极为不符的怒吼,旋即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中正因为心慌而愈发激烈的心跳,凶神恶煞地想去抓沈陌遥前胸的衣襟,手腕却在刹那间被那人微微湿冷的手紧紧擒住。
“沈凌夏,到了这个地步。”
沈陌遥深深看着他,明明那只青紫遍布的手看上去极为苍白脆弱,近乎瘦骨嶙峋,使出的劲却很大,沈凌夏试图挣脱他的禁锢,却被他反手一拧,向后连连趔趄几步,狼狈撞在墙上,身子直向下滑。
“你大可以不要再自欺欺人。”
“……你又在放什么狗屁?”
“需要我提醒你吗?”
沈陌遥低头将自己微微有些凌乱的领口理了理,一手按在胃腹,走到墙边垂眸看他。
他向他递出一张薄薄的纸。
“电信公司提供的,外祖母手机当天的通讯记录显示……在呼出我的号码,又立刻取消的二十几分钟前,她还有过一次呼叫。”
“只是那条呼出记录被人从她的手机里删去了。”
“你觉得,那是谁的手机号?”
第46章
“你什么意思……”
沈凌夏盯着那张纸, 好像看到什么张着血盆大口的魔鬼,身体竟然下意识想往后缩,然而他身后是会场厚实光滑的墙壁, 他无处可躲,被沈陌遥将那张纸塞在手里。
“什么第一通电话……是谁的手机号?”
他抖着手打开那张被整齐折叠的纸,视线在那张写着通讯记录的纸上平移,而后瞳孔几乎缩成一个小点, 剧烈颤动起来。
“这是……这是我的……”
“怎么可能是我的……”
他的眼珠像铃铛中间来回晃荡的金属小球,目光不知道该停留在哪里, 嘴里发出漏气一般的哑声尖叫,把手里的纸揉成一团扔向沈陌遥,跌跌撞撞顺着墙壁站起来,朝远离他的方向连番后退。
“想起来了?”
沈陌遥微微偏头躲过那团纸,语气淡漠。
“外祖母那天察觉身体不适后的第一通电话,是给你打的。”
但是沈凌夏并没有接。
以沈陌遥对外祖母的了解,她最初打给沈凌夏时, 大概只是身体有些不适,想麻烦他的长孙来帮帮忙, 或许是送她去医院。
而二十分钟后, 那通打给他,却在拨通前就被外祖母自行取消呼出的电话……
沈陌遥垂在身侧的手指蜷起来, 心口泛起一阵熟悉的刺痛, 好像非要和正在丝丝缕缕抽痛着的胃分出高下。
这些年来, 每当想到这件事,他的心总是会难以遏制地痛。
那大概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哀。
尝试给他打电话的那个瞬间,姜瑾应该是知道自己情况很不好,很可能会挺就此不过去, 想在最后再听听最为疼爱的孙子的声音,和他再说几句话,却猛地意识到他正在参加很重要的决赛舞台,不愿意打扰他,影响他表演,而很快就把呼叫截停了。
甚至她只要再多犹豫一秒,电话就会被拨通。
“然后,打给我又很快取消后……她给你打的第二通电话终于被你接通了。”
“不……不是这样的。”
沈凌夏将手指插进头发里,拨浪鼓一样来回摇头。
“不是……不该是这样的啊……”
长久以来,在那些被严密贴合的黑色胶带缠绕着掩埋在他心底的……是他心底的梦魇。
而现在,那些黑色胶带被沈陌遥所刺出的利刃彻底搅碎了。
于是那些黑灰色的雾气从他心底的血管里争先恐后地涌出,张牙舞爪般扑向他的大脑,侵蚀他的脑髓。
四年前的那天,沈凌夏并没有接起姜瑾从酒店里打给他的第一通电话。
当时……因为不想让她看到沈陌遥在舞台上那副肆意潇洒的模样,所以他故意帮姜瑾把电视调成了错误的频道,然后就离开了。
因此,在姜瑾给他打第一通电话的时候……他误以为她是想和自己说频道错误的事情,想拜托他告诉自己正确频道,就故意没有接。
而第二通电话里,姜瑾其实也并没有如同他虚构的记忆一般,再有余力和他说出什么求援的事。
……
她只是短促地喊了一声“阿夏”,然后他在电话那头只听见一声很沉闷的“咚”,就再也没了声音。
打电话给酒店让他们上楼救人的时候他已经几乎要失去理智,脑中一片空白,开着车朝酒店的方向一路狂奔,又在半途改为直接前往医院,却仍然没来得及见到外祖母最后一眼。
自此,他彻底他失去了他的太阳。
也许是为了逃避责任,也许是对强烈的负罪感不堪重负,也许是不能接受自己亲手害了自己最爱的人的事实……
在护士把姜瑾身边的遗留物,包括她的手机转交给他的时候,他一眼看到通话记录上的第二条赫然是沈陌遥的名字,想也没想就直接将倒数第三条没有拨通的去电删除了。
就像一种浑然天成的举动。
好像这么一删除……也就真的删除了他有关刻意忽视外祖母第一通电话的记忆。
直到今天。
而后来,查尔斯很快得知姜瑾离世的消息,他悲痛欲绝,乘坐私人飞机连夜回国,沈家上下在他面前没有一人抬得起头,沈凌夏为了逃避责任,也就顺势将自己包装成直到外祖母给自己最后那通电话求救才时,才知道她已经悄悄回国的无辜者。
而没有接起姜瑾电话的沈陌遥,既在通话记录里的罪证显而易见,又有姜瑾事先为庆祝他成功出道的定的一束手捧花作为物证辅助,在双重证据之下,自然也就成了要为这起意外的担责人。
而在当时的沈家,并没有一个人会为他辩解——没有人会愿意替一个本就被认为品行恶劣,不受宠的孩子分担来自查尔斯的怒火。
因此自那之后,查尔斯对沈陌遥大失所望。
即使他是姜瑾生前最为宠爱的孩子,也依旧将他关在禁闭室里跪了整整三天。
而沈陌遥自从得知姜瑾突发心脏病意外去世后,就一直缄口不言,似乎也默认了自己所犯下的滔天大罪。
在他终于被放出禁闭室之后,因为急性重症肺炎以及长时间脱水陷入高烧昏迷,被送往医院急救的沈陌遥,又再次错过了姜瑾的葬礼,看起来也就更像是一种畏罪逃离。
……
直到今天事情的真相梦魇般在沈凌夏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逐渐成型。
“不……这份通讯记录一定是伪造的!你怎么会一直留着四年前的资料?”
沈凌夏像是完全着了魔,眼眶通红。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我记得……我记得外婆说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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