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陌遥叹了口气。
他和那位设计师先生的私交,又能找来什么证据。那本来就是费了不少心思托人引荐才好不容易牵上线,聊了很久的大人物,除了一份没有署名的邮寄订单和不能公开也不为人所知的私人联系方式,他并没有什么证据。
“哑口无言了吧?你这个爱慕虚荣的骗子!”
沈佑麟几乎要把自己的一口牙咬碎。
他就不该对沈陌遥相关的任何事物产生期待。
亏他还在想那年雨夜里拥住他的那个人会不会是他而不是大哥——如今想来,有这样的想法简直就是他对大哥的侮辱!
沈陌遥这样自私虚伪的人,根本不可能有那样温暖的怀抱和眼睛。
人群簇拥之中的沈厉峥也注意到会场角落发生的骚动,在看清发生冲突的两个人后,他的脸色很快阴沉下去。
老实说,沈陌遥的突然到来,就连他也感到十分诧异。
在此之前,他甚至以为沈陌遥因为中午的冲突已经离开了桐市,虽然这次喊他回沈宅吃饭是本着和他谈一些公事的目的……但他并不是特别着急,所以如果沈陌遥下午就一去不回,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至少这样沈陌遥就不会出现在宴会厅之后惹事生非,影响他和参加这次宴会的一些重要公司董事商讨未来的合作。
但他没想到的是,沈陌遥还是出现了。
……不仅出现了,他预想中最坏的结果也正在发生。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沈佑麟的浓眉狠狠压下来,语气激烈,“你根本没想着要给我庆祝生日,为了看我出丑,你甚至愿意用一块精心仿造的赝品来侮辱我,是吗?”
他越说越上头,话音刚落竟是发狠似地扯了一把沈陌遥身边的桌布,桌上三层的甜品台轰然倒塌,其中的点心水果失去平衡散落一地,沈陌遥身在病中反应有些迟钝,许多奶油和水果块溅到他的西服外套上。
高亢的人声和叮当的响动吸引了宴会中不少人的目光,许多吃瓜看戏的人都围了上来,人群中甚至响起快门声。
甜腻的味道冲进鼻腔,沈陌遥低头看了看自己一片狼藉的衣服,疲倦地揉了揉眉心。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有继续升高的趋势,这会儿光是好好站着就已经有些费力,真的分不出太多精神安抚似乎永远也长不大的沈佑麟。
在无数道看戏的目光中,他攒了一点力气,用很轻的声音问:“小佑,你觉得你现在所相信的就一定是事实,还是因为你想这样相信,从而臆断出的主观真相?”
“我……”沈佑麟没有料到他会问出这样一番话,察觉到他语气里隐隐的受伤,一时之间竟有些语塞。
理智逐渐回归大脑,他慢慢回想起沈陌遥递给他礼物时隐隐期待的脸,又扫过他似乎比昨天更加苍白的脸色,忽然有些犹豫。
万一这块表并不是假的,又或者二哥其实并不知道这是假的,也是受害者……
那他岂不是成了不分青红皂白就血口喷人的魔鬼?
“二弟,今天小弟是寿星,你和他说这些干什么?”沈凌夏从人群前方走到沈佑麟身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安抚有些发懵的他,扭头不赞许地看向沈陌遥。
“小弟说的也许不完全对,我想你应该是觉得这块赝品的做工足够精致,所以决定赌一把,以假乱真,对吧?要是成功隐瞒下来,之后也没人再会追查。”
沈凌夏抿了抿唇,“也怪我,忘了小弟是个急性子,有什么疑惑应该私下再和他说。”
沈陌遥静静地盯着沈凌夏的眼睛和嘴唇看了一会儿。
.
一个人是怎么能连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样的话的呢?
有一瞬间,他真的很想剖开沈凌夏的心看一看,里面到底是什么颜色,又装着什么。
只可惜现在他已经自顾不暇。
眩晕感一阵比一阵猛烈地袭来,沈陌遥看见站到沈凌夏身后,面色不善地盯着他,简直巴不得他赶紧消失的父亲,又望向怒火重燃,一脸愤恨的小弟,垂在身侧的手紧绷起来,又有些无力地松开。
有的时候他会想,是不是自十四年前起,自己就永远失去了被爱的资格,无论怎么说、怎么做,都永远无法改变家人们对自己的厌恶。
不然的话,哪怕一次也好,为什么他们从来不肯站在他这边,从来不肯相信他?
也许真的是这样。
沈陌遥,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要有这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你根本不属于这个家。
“沈陌遥,你说话啊!难道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沈佑麟又吼道。
“算了。”沈陌遥紧绷的脊背松懈下来,眼神黯下去,“既然你坚持认为这块表是假的,小佑……”
他的声音轻飘飘,像一片羽毛落进沈佑麟的耳朵。
“就把它扔了吧。”
“二哥……”沈佑麟看见他肉眼可见白下去的脸和颤抖的嘴唇,竟猛地愣怔了一下,下意识开口喊他。
但沈陌遥没有回话。
他身形微晃地越过人群,把脏了的外套脱下来递给场地内的侍应生,穿着单薄的衬衫,只身一人穿过后门走出宴会厅,没再回头。
第6章
沈陌遥有点庆幸自己做决定的速度够快。
因为再晚一点,他好像就要连平稳走出宴会厅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没敢坐在冷得刺骨的石板长椅上,头抵在石柱边闭眼站了一会儿,想等状态好一点就动身回到自己车上。
但他没想到的是,沈佑麟在宴会厅里不知道又受了什么刺激,没过多久竟然也从会场内追了出来。
晚风吹起两人的衣襟和发梢,沈陌遥站在宴会厅外侧花园旁的连廊下掩唇咳了一阵,默默注视着走向自己,身形高大的弟弟。
沈佑麟从小就一直很高。
他们的母亲姜鹤是混血儿,而沈佑麟则把她的一半美国血统继承得格外明显,发色偏浅,五官和骨架都更接近西方人的浓烈宽阔。沈陌遥比他大了四岁多,却始终不能在体型上超过他太多,有时会因此偷偷生闷气。
那个时候更加年幼的沈佑麟自然无法察觉他暗自和弟弟较劲身高的小心思,总是追在他屁股后面刺激他,用小奶音念叨:“哥哥,哥哥,等我比你高了,就换我保护你。”
其实沈佑麟很早就比他还高上许多了。沈陌遥唇角微勾,露出一个有些怅然的笑。
只是时过境迁,曾经说着要用来保护他的身量如今却变成了用来压迫他的桎梏。
沈佑麟朝他一步步逼近,开阔的肩膀几乎能把他死死禁锢在廊下的墙角。走廊边的壁灯打在面前的人背上,在他眼前投下厚重的阴影,再看不见一点光。
走到这样近的距离,沈佑麟终于发现,他的二哥好像生病了。
他有点站不稳,呼出的气息也是滚烫的。
原来他是带病强撑着来参加自己的生日宴的。
这样一想,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咄咄逼人了?
经过大哥善意的提醒,他原本是想追出来继续谴责他用高仿的玩意糊弄自己,甚至在生日宴会上不给他面子,掉头就走的恶劣行径的,却忽而产生一瞬的动摇。
但也仅仅只是一瞬——这样的想法在他看向沈陌遥的双眼时彻底消失了。
他的眼瞳颜色格外黑,平日里点点碎光映上去,眸光流连间便是潋滟的美,但在暗淡无光的地方却显得格外清冷,如同能看透人心的黑洞,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单凭一个眼神都能看得人心里发怵。
比如现在这样。
即使已经被逼到墙角,他的二哥却仍在用这样平静中带着些许失望的眼神盯着他,眼底蕴着秋夜冷冷的雨雾。
好像一种寂静无声的问责——
别再无理取闹。
沈佑麟望着那双眼睛,心中一阵莫名的心虚,才熄灭不久的怒火顿时死灰复燃。
“你凭什么还敢瞪我?!”
他不再犹豫,抬手冲着沈陌遥的肩膀狠狠一推,他发着烧,四肢绵软没有力气抵御,重重摔在墙上。
上一篇:协婚结束后在离婚综艺怀崽了
下一篇:有效婚期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