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塘人生第一次进警察局,因为是盲人,又长得十分乖巧,他得到了特殊照顾,在等候做笔录的时候,黄毛和韩明他们都是分开蹲在两边,他被搀着允许坐在一旁的长凳上。
不一会儿,一个警察拿着记录本过来了。
“你们三个是一块儿的吧,都叫什么名字。”
“韩明。”
“孙鸣。”
“许塘。”
警察也没打算为难他们,那帮混混是他们派出所出了名的常客,屡教不改,这次竟然叫这三个人给收拾的够呛,他还挺乐得问问。
“那炉子是你们炸的?真行,给那帮小子蹦的满身孜然辣椒粉,我们笔录室的味儿都快没法闻了,…你们谁炸的?”
韩明和孙鸣对视一眼,默默看了一眼中间的许塘。
警察一看韩明眼神乱瞟:“你小子干的吧,这办法也太味儿了,真够呛的…”
“还有,那个烟花是你们谁点的?这可危险啊!幸亏你们躲得快,你们看看屋里那些躲得慢的,腿上胳膊上烫的全是燎泡…你们三个胆子也太大了,而且车还停在旁边,进口车吧,也不怕把车给点着了…谁干的?”
韩明和孙鸣又对视了一眼,抽了抽嘴角,又默默看向中间的许塘。
“…我说你们俩小子看着个头都挺高的,怎么一有事就看朋友啊,你们带着盲人朋友出来玩,是好事,不过就更得注意,不能冲动行事…行了,你俩可以走了,他的家人联系方式留一下,让家人来接吧。”
许塘反应过来警察说的是自己:“啊?警察叔叔,为什么我不能和他们一块走啊?”
许塘是盲人,这年头,朋友归朋友,但警察得负责,许塘没办法,只好报了周应川的手机号码。
登记完了,警察就把本子合上了:“行了,我给他家人打电话,小张,一会儿他家人来了你签个字就行了…我还得带那几个去趟医院,好家伙,让烟花烫了不少燎泡,我看比关几天还管用…”
深夜时分,三个人坐在派出所的长凳上。
韩明看许塘抱着头,安慰他:“没事儿,周哥不是在日本出差吗,警察电话没开国际长途,打不通,一会儿就让你回去了。”
“我哥今晚的飞机回来…!”
许塘抓着头发:“我后悔了我后悔了…我刚才应该留家里的座机,叫苗阿姨来接我的…!韩明,你快去帮我看看警察给我哥打了没有…”
韩明一看,正巧看见那边刚才登记的警察挂了电话。
“我估计打了,你怕啥啊,这事又不是咱们的错,是那帮混混先找事的,他们要是不找麻烦,不抢你的手表,咱们能大半夜来派出所吗…”
“你说的对,到这儿都是没事的…”
“到这儿?哪儿啊?”
韩明问:“你紧张什么啊?周哥脾气那么好,来就来呗…”
“你不懂…!”许塘叫,他碎碎念:“我哥可没你这么好糊弄,你先别说话,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周应川收到警察电话时刚刚下飞机,他正要给家里座机打去的时,佟杭云过来跟他说下周去兴源考察的事。
“好。”
许塘晚上听不到他的声音睡不着,周应川怕他等自己,睡得太晚,然而电话还没拨出去,就先响了,听清楚那边说了什么,他的脸色就变了。
“Alex!借我下你的车。”
作者有话说:
许小塘:生死时速,开动脑筋!
第三十二章 记忆(修)
深夜的派出所有些嘈杂, 不断有打架的小年轻来了局子还在吵架,乱糟糟的声音像罩子把人拢在了里面。
许塘想起了很多过去在榆溪的事。
小时候在镇子上,许塘也跟人打过架, 不,准确的说, 打架是他的家常便饭。
他刚来周家的时候和现在这幅乖巧的样子完全不同,在学校里, 如果有人敢欺负他,骂他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他废话都不会讲, 冲上去就跟人撕打在一块儿。
那样的时光维持了很久,周姨教不好他, 周应川气极了也会揍他,但揍完了, 他该怎么打还是怎么打。
他打人很凶,下手很重,照着人的头脸招呼,没人知道为什么, 他就像一头不要命的小狼崽,打起来不见血不罢休。
老师也被那样凶恶的许塘吓坏过,她想不明白, 一个年纪小小的孩子,怎么打起架像要同学的命?
有一回有嘴欠的男同学课间骂他是瞎眼鬼,还说他是克死周姨的瞎眼鬼, 许塘再次将同学狠狠地扑在地上。
老师尖叫, 吓的告到学校领导那里, 要许塘退学。
那时周姨也刚刚去世, 他们的小家风雪欲摧,周应川赶来学校时,什么也没问,要许塘和同学道歉。
可许塘脸上也挂了彩,他被打的鼻青脸肿,眼睛眯起来,倔强地喊着,说根本不是他的错。
他甚至要扑上去再打那个嘲笑他的同学,被周应川拦下,他拿过桌子上的木尺就狠狠教训了许塘,那是第一次,他那么重的揍他。
许塘哭着说,是不是周姨死了,他也不想要他了,所以才想把他打死…
最后周应川在学校里道了歉,少年的脊背不停地弯折,回去的路上,许塘也不停地哭,哭的鼻子里冒出了血,呛到嗓子和肺里,他在周应川背上拼命的咳,吓得周应川赶忙将他放下来。
他用袖子擦去了许塘脸上狼狈的血迹和眼泪。
“你现在看不到,如果他们围过来打你一个,欺负你一个,你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出事了,哥哥怎么办?”
“许塘,这个家里只剩下你跟我了,哥哥很累了,你要看着哥哥去死吗?”
如果说这世界上有着最差三人组,那他们那些年一定能当选头筹,一个是被丈夫抛弃的乡下女人,她漂亮,聋哑,发不出声音,一个是捡来的拖油瓶,眼睛还盲了,周应川作为唯一的健全人,他自小就承担着常人无法想象的艰辛。
可现在,唯一能给他们遮蔽些风雨的母亲也死了,举步维艰的生活再也撑不起两个年幼的孩子对这个世界对与错的探究。
那时周应川的营养不良大抵比许塘还要严重的多,消瘦的少年背着他,许塘能清楚地数清他脖颈到脊背的每一根骨骼。
不过这些记忆很遥远了,遥远到那句许塘再也不愿回想的话,也成了记忆中周应川对他说过最狠的一句话。
后来许塘不再打架,他与过去那些凶狠的模样相去甚远,甚至判若两人。
但许塘不在乎,他真的不在乎,周应川希望他忘却那些不好的过去,他便忘了,不管怎么样,周应川再也没对他说过那样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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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的佟杭云看周应川的脸色不对,就说送他去,车在夜晚的道路上一路飞驰,到了电话里说的派出所门口,周应川匆匆下了车,连车门都没关。
“您好…!同志,我弟弟叫许塘,他是个盲人,他现在在哪儿?刚才有警察给我打电话…”
警察就是负责登记的,一听就知道他是刚才那个盲人留电话通知的家人,就带着他去了,
坐在长凳上的许塘这时已经从悲伤的情绪当中抽离了,毕竟过去令他悲伤的打已经挨了,如何能让一会儿的自己“不悲伤”,才是他现在应该考虑的问题。
瞧,其实他身上已经开始渐渐有了周应川的影子…
许塘吸了下鼻子,用胳膊碰了下左边的孙鸣:“小孙哥,一会儿我哥来了,警察肯定跟他说怎么回事,你就说是你的打火机不小心掉炉子里了,行吗?”
孙鸣犹豫一下,说:“行。”
“谢谢小孙哥…韩明,一会儿你就说是你点烟花炸的他们,行吗?”
韩明说:“凭什么我是点烟花的那个?”
“小孙哥干不出那事。”
“……”韩明骂了一声:“靠…行吧。”
许塘安排完了,就在问韩明时间,他低着头,过了大约四十分钟左右,周应川到了,警察果然在和他说着打架的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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